其他清军士卒还在发呆,镇筸兵却直冲而入,在陈友龙的指挥下杀散守军,总兵张国柱见势不妙,带着几名亲兵转身就跑,从另一侧的城门逃离邵阳。
从一开始,这就是陈友龙定下的计策,那几个逃兵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清军亲兵统领第一次到营中查看的时候,见到的也是陈友龙本人,镇筸兵上下齐心,演了一出好戏。
至于那个死去的“陈友龙”,只是他临时找来的替身,身材相貌相差仿佛,再给他贴上一部胡子,精心收拾打扮一番,看起来就有**分像了,黄昏时分光线不好,硬生生在彭而述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李代桃僵。
占领邵阳城后,陈友龙一面驰檄湘桂,通报自己反正归明的消息,一面出兵攻打宝庆府北部的几座县城,很快控制了大半个宝庆府,兵锋侵入长沙府地界,兵锋直指长沙府西侧的湘乡县。
接到陈友龙的通报后,堵胤锡和忠贞营从湘西出兵,一路抢占了辰州府,一路攻入长沙府西侧的安化县,至此,湘西大部分地区都落入明军手中。
在湖南东部和南部,楚军继续巩固扩大自己的优势,完全控制了永州府和郴州府,并占领了衡阳府和长沙府的部分地区。
孔有德三个月前攻占湖南,因为军饷不足到处行凶抢掠,除了像彭而述这样的投机分子之外,大部分士绅百姓更加痛恨鞑子,心向大明,没想到大明王师这么快就收复失地,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对明军极为拥戴。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士绅百姓要么捐饷捐粮,要么投身军旅,以求保家卫乡,楚军、忠贞营、君子营、甚至陈友龙所部都迅速扩编,实力大为增长。报名参军的青壮越来越多,楚军不得不几次调高征兵的标准,但军营外每天仍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没人生来就愿意当奴才,经过湖广会战的洗礼,百姓们对清军的残暴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暗藏的反抗意愿不断酝酿,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当明军取得了一场久违的胜利后,百姓们的热情终于被点燃了。
鞑子并非不可战胜!
大明未必会亡国!
湖广军民空前的团结,为了保家卫乡,出现了无数父送子,妻送夫,兄弟一起参军的现象,官员士绅也暂时抛开了自身利益,全力配合明军发起反攻。
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中,何腾蛟和他手下的部队却非常郁闷。
章旷翻山越岭,好容易赶到宝庆府,宝庆府的大部分地区却被陈友龙占据,而紧邻的辰州府则被忠贞营拿下,章旷赶紧出手,占领了湘桂边界的靖州和武冈州。
靖州和武冈州紧邻山区,相对贫瘠,两个州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府,哪怕再算上东安县和新宁县,所有的地盘也没有多大。何腾蛟身为湖广总督,下面还有章旷这个偏沅巡抚,治下却只有四五十万人口,堪称反攻湖南的最大输家。
何腾蛟很快下达命令,让章旷出兵攻打陈友龙所部,先抢下宝庆府再说,章旷却不愿与友军火并,再三寻找理由推诿。
见章旷不听话,何腾蛟亲自来到武冈州,直接收回了他的兵权。
章旷黯然交出兵符信印,又忍不住劝谏道:“湖南局势至此,多半是学生处置不当,但忠贞营已经占了辰州府,楚军占了永州府,督辅不宜再起干戈,令亲者痛仇者快。湖南十几座州府司所,唯以长沙府和衡州府为重,若能取了这两府,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
“哼,你糊涂!”何腾蛟斥责道:“我十几万大军被困在宝庆府,如何染指衡州府和长沙府,难道就坐在这里干看着,任他人夺走收复全湘的功劳么?”
何腾蛟这次来武冈州的时候,把郝摇旗和王进才也带来了,再加上卢鼎和曹志建的部队,以及牛忠孝率领的督标营残部,东拼西凑有十多万人马,是何腾蛟现在所有的本钱了。
他的话里明显带着指责的意思,章旷尴尬地站了起来,再次请罪:“此事的确是学生的错,不过大敌当前,还是不应和陈友龙火并,督辅不如借道邵阳,从宝庆府攻入衡阳长沙。”
周国栋很难打交道,想从永州府借道基本不可能,陈友龙却是刚刚反正的降将,不要他的地盘,只借道通过,谅他也不敢拒绝。
“借道么?这倒是个好办法……”何腾蛟的眼睛转了转,突然阴阴一笑:“这件事就按你的意思做吧,让陈友龙让开邵阳周围的道路关卡,以便我大军攻取衡阳。”
章旷点头答应,下去之后,以偏沅巡抚的名义给陈友龙写了一封命令,派人送出去之后,心里却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忙着处理其他事情,章旷顾不得细想,直到晚上睡觉以后,躺在床上才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得悚然而惊,一挺身坐了起来。
假道灭虢,这么有名的典故怎么都忘了,何腾蛟一家老小都断送在陈友龙手里,所谓借道宝庆府云云,只怕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