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的表情并没有如天道期待的那般崩溃，她有些失望站起来后退两步。但只有扶着阿顾的杨戬和楚天知道，阿顾整个人都在颤抖。

唯独语气是平静的。

“当年天地边界的封印是你打开的。”

这是一句陈述句，迟了很多年的陈述句。

“对！”天道痛快地承认了。

“打开天地边界，引来洪荒巨兽撕破天幕。然后呢，女娲炼石补天，驱逐洪荒兽。我本来以为这已经足够了。可我真是小瞧了她，这样都没弄死她！

我没办法啦，只好暗地里做些手脚，挑拨那什么祝融共工打架。哗！不周山倒了！哈哈，这下她没办法了吧，只能乖乖累死，然后被我吃掉啦！”

轻描淡写，开心骄傲。

这是天道在叙述这些往事时候的模样。

“这还要感谢你呀，阿顾……”天道的语气真诚起来，在阿顾的心上又狠狠戳了一刀子，“要不是你坚持要化成人形，耗费了太多力量，一下子睡着了，我也没有办法控制你的身体……虽然只是一小下，但是真的帮了我好多忙呀！

可惜你后来越来越厉害了，都不那么方便了。我也只能趁你睡得最熟的时候，偶尔出来玩一下啦。毕竟……”

她的笑容淡下来，冷冷直视阿顾：“你不愿意吃东西，我只好自己找了。”

阿顾仿佛没有为此生出一点点情绪，可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冷了。

“人间大乱无数，每每有仙神下凡除灾而不得归，这里面有多少是你？”

“也不是全是我啦，老是趁你睡着了捣乱，傻子都晓得不对劲了。”天道笑嘻嘻的，竟然还有些荒谬的不好意思。

她摇着手指，歪着头，“其实，阿顾你只要多想一想能察觉到不对啦，你看这次你不那么快发现了。不过也多亏你不在意三界死活，不愿多管，我才成功了那么多次呢。

不过事先说明哦，齐天大圣那事儿不是我干的。那会儿你我融合得比较完整，我脱不出来，都是他们做的。”

被突然点名的太上老君一阵尴尬，默默后退了一步。

有些话不用说明，但该明白的人也都明白了。除了老君的尴尬，鬼王羿的惊愕最是不小。他本是多疑之人，被天道颠倒黑白，藏头露尾地一说，立刻便怀疑起自己的经历来。他不由想到自己在射杀九日之后，杀掉的那些怪兽。

那里头，有多少是天道在背后放出来的呢！

这么一想，他手下一个不稳，原本维持得好好的祭坛法阵响起一阵动荡。天尊与老君在旁，顿时大呼了一声：“不好！”

天道的神情一下子不好了，脸放了下来，怒喝：“怎么回事！”

鬼王羿立刻道歉：“一时不察，请您恕罪！”

看着他青白的脸色，天道如何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时眯了眯眼睛，“噢，是你。我知道你，那么厉害的神族……当初我还很期待呢。但没想到你怨气那么大，竟然还有神力转化做鬼王……亏得阿顾能那么容忍你，哈，可惜了。”

鬼王羿额头上满是冷汗，低落到脚边，汇成小小一滩。大约是阿顾对鬼王羿的不喜也影响了天道对他的看法。

天道嫌弃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善，“哼，既然连个阵法都维持不住。我看有没有你都一样！”

说罢，地上闪过一道金中带红的利光。只闻一声惨叫，不等其他人反应，鬼王羿消失在了原地。

天道闭着眼，兀自消化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反胃的表情。

“恶，真恶心。一股子怨气腌制久了的酸味儿，臭味儿。果然，还是应该提炼过再吃的。”她这么说着，眼神落到了杨戬身上，亮起一阵光来。

元始天尊见鬼王羿被吞杀，心中已然大骇。再看天道用那种看食物的眼神看杨戬，终于慌了。他原本打着是将大批的中下小仙献祭的意思，绝不能把杨戬这样的给送上去啊。情急之下，他略一松动手中的力道，引来了天道的注意。

顶着头顶迫人的压力，天尊说：“还请您记得守约。”

“哦，”天道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但让她停下这种念头的绝不是什么守约，而是别的什么。

如同阿顾对鬼王羿的厌恶会影响天道一样，她对杨戬的情感也对天道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是天道迫不期待想要脱离的一体双生，是她无比厌恶的存在，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彻底割舍掉。

场面静止了一会儿，天道算了算时间，发现竟然还要等一小会儿。略微焦急的她决定多刺激刺激阿顾，让她这个前寄主早点儿去死。

想到这儿，她高兴地一合掌，继续看向阿顾，“好了，再来说点儿别的什么好了。你还有什么疑问赶快问，利索一点。”

见阿顾不答，她立马又说：“要不，我告诉你女娲陨落前是什么样的好了！我记得你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吧，怎么样，想不想知道，嗯嗯？”

阿顾又是沉默，天道彻底急了，上前一步要动手。但是杨戬的方天画戟直直地戳着她的门面，大有多上前一步剁了她的意思。

“啊呀，你不要这么固执嘛！真是的！”天道恼怒地抱怨起来，“有什么遗憾说嘛，没有遗憾地去死才好啊。”

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几乎在沉默里石化的阿顾终于动了动。杨戬盯着天道不敢分心，只是抓着阿顾手指的手紧了紧。楚天亦有所察觉，忙关切地看着阿顾，轻声询问她好不好。

阿顾的眼珠动了动，嗓子有些哑，声音依旧是平静的。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有人格，这些喜怒哀乐按理来说，你是没有的。”

天道没想到阿顾呆了半天问出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立刻弯起眼睛笑了。这是真正得意的笑，志得意满到她几乎仰天长叹。

“哈哈哈，这是你最没想到的地方了。啊……算是我，也没想到呢。是啊，一个机器而已嘛，怎么会有感情呢？不过啊，感情真是一个好东西。你刚才不被我的愤怒骗了过去，然后心软了吗？”(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