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泰六年的丙辰科,是灵宗朱悟能在位的最后一次科举。
在这次科举中,有三个不同身世的举子,考中了进士:谢士廷、胡宗宪、闵秋叶。
谢家乃江南望族,祖上官宦显达,很快就在京城中立足了脚,进了翰林院,从此一步登天,平步青云。闵秋叶则家境贫寒,又心直口快,得罪了当朝权贵,被流放在琼州做县官。只有胡宗宪,心有大志而不得,在当时首辅严山高得势,他不得不入了严府门下,成了不大不小的官员。
谢士廷与胡宗宪兴趣相投,感情颇厚,然谢却不耻与胡投入严阁老门下,两人关系逐渐交恶。当年倒严风头渐盛,三年后,严阁老倒台,胡宗宪又成了无根之水。
谢士廷先在翰林院,又去礼部任职,职务清贵,素来文采又好,逐渐成为了江南文坛领袖。本来二人已无交集,可几年后,江浙一带倭寇横行,胡宗宪趁机攀附杨阁老,靠裙带关系爬上了高位,在倭乱横行的乱世中,凭借军功闯出一片天地,成为二品封疆大吏。
此时,谢士廷丁忧在家,金陵城也颇受倭乱之扰,在胡宗宪抗倭期间,谢士廷组织家族力量为他提供了不少帮助,然而两人却在去年松江大战之前产生了隔阂,随后两人绝交,之后胡宗宪爆出了贪腐、通倭之事,被押送京城,变相软禁在京城之中。
对于两人为何交恶,谢士廷并没有明说,但我却从话中猜出了一丝端倪,很有可能与朱悟能一事相关。我问道,江南织造冯零感贿赂胡宗宪那五十万两的银票,想必也是阁下的手笔吧?
谢士廷并没有回答,不过却也没有否认。
我就知道,胡宗宪乃封疆大吏,堂堂的冯宝,若后台没有人撑腰,怎么能撼动他的地位?而且当时皇帝也在金陵,怎么可能不知其中的猫腻。联想到当今首辅杨梦龙在胡宗宪被革职之后的种种反应,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查办胡宗宪,是皇帝朱润泽的意思。
我又问,最近京城盛行的《猢狲荡寇志》,也是你指使的吧?
谢士廷不耐烦道,有些事并不一定非要是我来指使,以我在文坛的地位,想要捧臭脚的人大有人在。比如那个三观犹在,他就嗅出了其中的政治意味,恰逢其实写了这么一片折子戏而已。
我心想最好别让我见到那个家伙,否则把他三条腿打折。
从谢府出来已是深夜,我深吸一口气,赶回自己住处。
就在胡同拐角处,忽然听到薛神医的求饶声,姑奶奶饶命,我也不是有意说的,再说我也没有啥不是?好奇心下,我提聚真元,隐藏气息,却看到薛神医正跪在谢君衍,不,是剑无霜身前。
剑无霜道,薛神医,你一身本领得来不易,若在胡言乱语,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薛神医连道,我要是在跟姓苏的小子说一句话,就让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撞死,不得好死。剑无霜点头道,知道就好。说罢,如幽灵一般,飘然而去。
薛神医这才爬起身来,正要离开,我连喊道,神医留步。
薛神医见我,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拔腿就跑,我施展迷踪步,连忙来到他身前,你跑什么?薛神医摆手,道,我不能跟你说话。我说怕什么,周围没人。
薛神医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跟那小妖魔下套坑我。
我说我以人格发誓,不如这样,我请你吃饭?
不去,怕噎死。 那去喝茶?
不去,怕呛死。
我说怎么这么多废话,拔出铁剑,架在脖子上,道,那请你吃刀子。
薛神医说我怕了你了,好歹我当日也救了你一次,你这样恩将仇报,不怕天打五雷轰嘛?我说现在是冬天,要轰也是半年后了,我来问你,谢姑娘身上发生的事,你可知道?
薛神医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问,你也发觉不对了?
我心说岂止不对,我差点被她害死,不过还是点点头,问,你能解开?
薛神医低声道,你可听过夺魂这个词儿?
我摇了摇头,别整那么多玄乎的,直接说事儿。
薛神医叹了口气,说这是冥界术法,在江湖上早已失传几百年,这位谢姑娘当日应该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我一听有戏,于是将当日在桃山遭遇之事,简单跟他说了一下。
这就难怪了,薛神医摸了摸胡须,黄阵图乃当年三大奇阵之一,若说有冥界之人封于其中,倒也说得过去。三百年前,冥后剑无霜与魔教破长风关系密切,你这下子放了老妖婆出来,江湖可要乱套了。
我心想剑无霜如今占用谢君衍身体越来越频繁了,总得找个办法,将剑无霜赶出谢君衍体内,于是问,你就说怎么办吧!薛神医恼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帮你?
我脸色一沉,难道薛神医要我将当年你在江南卖大力丸、咳嗽药的糗事儿说出去嘛?
薛神医道,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说出来谁信?
我冷笑道,巧了,前不久也有个姓薛的,几年前的事儿都被揪出来了,这年头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薛神医一瞪眼,颇为不屑道,我乃堂堂神医,如假包换的皇家御医,岂是一个唱戏的能比的?反正那姓谢的跟你也没关系。
我说我们是朋友。
仅仅是朋友?
我点头确认,是朋友。
薛神医叹道,反正所有的敢情都暧昧,你大可不必为难找体会。罢了,就当我做好事吧,要想将剑无霜驱出谢家小姑娘身体,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