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怪没说什么,只又看了我两眼,转身默默往前走去。仿佛就是一眨眼间,等他再回首看我时,已是恢复成那个青面獠牙的黄袍怪了。我暗暗松了口气,心跳也觉平稳很多,在后跟了过去。
走不得一会儿,我却又忍不住问他道:“你和那李雄是什么关系?”
他两个虽相貌有天壤之别,性格脾气却有几分相似,加之李雄能知道黄袍怪的藏身之地,按理说两人应该算是挚友。不过,从两人对待彼此的态度,瞧着好像又没那么亲近。他两个的关系,一时还真叫我疑惑。
黄袍怪默了片刻,不咸不淡地答道:“朋友。”
“好朋友?”我又问,瞧他回头瞥我,生怕他又起疑,忙就撇清道:“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咱就不说。”
黄袍怪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态度,他没再说话。
我不觉也沉默下来,随着他从梅林中缓步穿过,待回到宴上,才发现这宴席比之前我们离开时更热闹了几分。
红袖也被桃花仙灌醉,两人正相对着互叙衷肠,枣树精背后发的枝芽长势喜人,已是窜了有一人来高,眼瞅着再长下去就能开花结果了。还是白骨夫人那里安静如昔,只不过此刻除了脑袋还留着人样,身躯都已变成了枯骨,骨感异常。
幸好白珂与柳少君来得晚,酒也喝得比旁人少许多,眼下还保持着三分清醒,正指挥着一众小妖往外抬人,时不时地,还要掀开桌案在犄角旮旯里找上一找,生怕再落下了哪个。
我与黄袍怪不约而同地在场边停下,两人默默站得片刻,黄袍怪便转头与我说道:“我送你回去。”
红袖那里眼瞅着是指望不上了,我只得点头,转身随着他离了那宴席,往山下的住所走。山间道路崎岖,虽有灯火照明,走起来却依旧有些不便,再加上我白天刚爬了一个高高的山崖,早已经是筋疲力尽,生生抗到此时,身体便有些受不住了。
下一处颇为陡峭的台阶时,黄袍怪在前走得几步,瞧我没能跟上,停下来回身看我两眼,忽就又返身回来,在我身前站定,淡淡说道:“上来。”
我愣了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忙推辞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他不动地方,只又重复道:“上来,我背你。”
我怎好意思叫他背我,见他挡在那里不动,忙伸了手去推他,不想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我尚来不及反应,他反手就势向上一提,已将我整个人轻松拎起,负到了背后。
这般情形,若是再挣扎,怕是反而会更加尴尬,我索性用双手攀住他的肩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偷一偷懒,辛苦你一趟了。”
黄袍怪未说话,只背了我,默默行路。
他身形极为高大健壮,便是负起我也不见有何负担。我前头还有些担心那台阶太过陡峭,怕他再摔了我,后来见他走路甚稳,那颗心便就也放了下去。这精神稍一松弛,那股子困乏劲却是上来了,不知不觉中,人就趴在了他的背上,昏昏欲睡。
“别睡。”他突然说道。
我含混地“嗯”了一声,却觉得脑袋似是又沉了几分,仿佛脖子都要撑不住了,只得靠在了他的肩头。
就又听得他问道:“说说,你现在想什么呢?”
我脑子已是有些转不动,听得他问,便就下意识地答道:“想家。”
他步子似是顿了一顿,轻声问道:“很想家?”
“嗯。”我点点头,眼皮子也越来越沉,又喃喃说道:“想我父亲和母亲,我突然就这么不见了,他们一定会找我的。可惜……怕是怎么找也找不到。黄袍怪,我和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不是百花羞,我叫齐葩,奇葩逸丽,淑质艳光,我是大夏朝圣武皇帝最小的公主……”
恍恍惚惚间,连自己也不知道又念叨了些什么,就听得黄袍怪轻声说道:“我帮你去找。”
我也不清楚他要帮我找什么,可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欢喜无限,将头脸在他肩上蹭了一蹭,正欲找个更舒适的位置继续睡时,却忽听得身下的黄袍怪冷喝道:“出来!”
这一声顿时把我从昏沉中惊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前面草木丛中蓝光一闪,紧接着,一条黑影从那里窜了出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竟变成了一只斑斓花猫,乖乖地趴伏在地上,“喵喵”叫着,瞧着甚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