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为何惊惶？”王竹村看着赵东失态，眼中也是充满疑惑。

“哦，茶水有点烫！”赵东反应过来，顺口找个托词，心里却急速思考；他不知道王竹村的立场，始终对他充满警惕性，刚才即使竹村先生突然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他也不会奇怪；可是万万没想到，王竹村要和自己做生意！这是什么缓兵之计吗？

“竹村先生方才说，打算从我厂子里进货，此话当真？”赵东镇静下来，首先就要搞清楚对方是怎么打算的。

“那是自然！”王竹村点点头，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击着；这个细节被赵东发现了，他敏锐的意识到，对方心里有想法；稍停片刻后，王竹村笑着说道：“如今本县大兵压境，团练局自当护卫乡梓，怎可落于人后？可是老弟也知道，养兵就要兵饷，这兵饷从何处来？当然要靠做生意啦！团练局从别处买也是买，从老弟厂子里买也是买，眼下正是我等互相提携、共抗外辱之际，因此你出货、我卖货，既可免去老弟四处奔波寻找买家之苦，又可坐收盈利，可谓两全其美之举！老弟以为如何？”

他说话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从赵东厂子里进货是给他面子，买他的货让他赵东占了多大便宜似得！

“这是个阴谋！”赵东心中一个声音响起来。王竹村在政治上相当老练，历经数任县知事而不倒，实有过人之处；若论搞阴谋，他和周议长、李知事加一块也未必搞得过他！

可是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拼命对他叫道：“答应他！立刻答应他！”

王竹村的提议对他太有利了！只要他能成为供货方，等于一只手插到了团练局，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住对方的财政支付能力；对于一只军队来说，还有什么比控制住这个更有力的手段呢？

“怎么，老弟的厂子不是已经开始出货了吗？”王竹村见他半天不回答，不由得奇怪。

“哦！”赵东连连点头，心中却在快速思考；他能肯定，保安团的存在对于王竹村来说就是一根刺，反过来也一样，可是他又没办法解决掉对方；团练局的基础在于全县几百个大小村子里面无数人，这种依存关系是太平天国之后，中国传统农业区近一个世纪的历史中慢慢演变来的，突然袭击搞掉王竹村、周化成等人是办得到的，可是这样就和团练的根基为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反过来呢？王竹村也没有实力解决掉他！

这是他们之间的困局！按照“博弈论”的解释，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

可是现在，对方突然主动把自己的经济命脉送上门来，竟然把他吓住了！机会转瞬即逝，他一咬牙下了决心。

“嗯，”赵东沉吟片刻，仔细斟酌着措辞，“竹村先生胸怀大义，晚辈当真是佩服之极！如今安排的妥帖，那晚辈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是全凭竹村先生做主？！哈哈。”

“老弟果然是快人快语，哈哈！”王竹村朗声笑了起来，转身吩咐一个随从进来，就要在这里把交易细节谈妥；赵东硬着头皮相陪，几人快刀斩乱麻，顷刻之间就把出货类型和价格大致定了下来。

与他谈判的是团练局经理处一个老资格账房，嘴皮子很利索，赵东心思不在这里，结果砍价过程中被对方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几类货物以低于市面上批发价格两成出货；从商业角度来看，今天这场谈话以他赵东的完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