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麟一想到草兰子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才变成这样的,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草兰子唱完后。用力拍拍凤英的肩膀,说,凤英姐姐,做铁姑娘挑担挖沟,我比不过你。这唱京戏。我还能被你拉下来?做你个大头梦吧!明天你要是还来,我就不客气了,你那癞巴喉咙,也唱阿庆嫂?你要是再唱下去,洪雪飞还不是气得上吊?还有你个海宏,你倒唱起郭建光来了?我们比一段,看看你那破嗓子能不能拗上去。
拗上去,蒲塘里人就是嗓子能拉得起来,把歌子唱上去的意思。唱不上去的人,就是拗不上去了。一拗不上去,只能用低八度唱,那就没得意思了。一低下八度,还有哪个不能唱呢?
草兰子又来了一段郭建光唢呐西皮导板的唱腔:
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挺然屹立傲苍穹。
八千里风暴吹不倒,
九千个雷霆也难轰。
烈日喷炎晒不死,
严寒冰雪郁郁葱葱。
那青松逢灾受难,经磨历劫,
伤痕累累,瘢迹重重,
更显得枝如铁,干如铜,
蓬勃旺盛,倔强峥嵘。
崇高品德人称颂,
俺十八个伤病员,
要成为十八棵青松!
草兰子到底不是男声,其实最后也没有拗上去。一屋子的人看着草兰子认真往上拗的样子,想抿起嘴笑,可是又不敢,晓得草兰子头脑不做主了,要是笑出什么事来,又不晓得会什呢样子。没想到草兰子晓得自己没有拗上去,便笑着说,海宏啊,你看看,连我也拗不上去,你个海宏哪里能唱得上去?
一屋子的人都停了下来,拿眼睛看着草兰子,一会儿又看看德麟。德麟是一点儿主意也没得了。想拦住草兰子,哪个晓得拦得住拦不住?万一扯扯拉拉地,把个草兰子弄得毛起来,又不晓得怎么收场。不拦吧,这草兰子不晓得要唱到什呢时候说到什呢时候。
正在为难的时候,马红英和王巧英来了。马红英一个劲儿对德麟说对不起,随后跟王巧英就去拉草兰子走。
草兰子哪里肯听她们的,她对王巧英说,你个王巧英,才真好玩哩!当初不是你说这里唱戏排戏了,我这才来的。你现在又要拉我走。你这为的是哪一出?
站在一旁德麟和演员们,听了一阵子,晓得了,是王巧英多嘴了,她不但告诉草兰子这里排戏,还跟草兰子开了个玩笑,那边开锣唱大戏了,你怎得咯不去的?阿庆嫂等你演哩!
德麟就有点不高兴,对王巧英说,王巧英啊,你这就不好了,你跟个草兰子开什么玩笑不能开偏要开这样的玩笑?你又不是不晓得情况。
这个德麟,本来说你跟个疯子开个什么玩笑的,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头,这话马红英听得肯定是不开心的。再说,草兰子这情况,是因为五四的原因。他还能再用这样的话说人?
王巧英连忙递烟给德麟打招呼,我嘴作淡,没遮拦,你原谅。我哪里晓得她就往这边跑?说着又与马红英拉草兰子走。还好,这次,草兰子听了她们的,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对德麟说,德麟叔叔,你要用人,就得用个有用的。那样的话,草兰子也心服口服。老东西,用人偏心,不得好死!你要晓得,到了唱大戏那一天,唱砸了,有人找你算帐。
你瞧瞧,草兰子一点疯相样子也没有,说的话全在谱儿上。
第二天,草兰子又来了。第一天的把戏,又搬上来重新闹了一番。把个海宏与凤英搞得一点意趣也没有了。想要跟草兰子红脸,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你一个好好的人,跟这个疯疯傻傻的草兰子闹的什呢事?不红脸吧,这戏怎么唱下去呢?
这一来,德麟没得办法了,只得报告国强,让国强拿个章程。
国强也没得法子。这事情怎么处理?不好处理。你跟个疯子能说什呢?遇到这种事情,只有让。再说,这疯子不是铁根儿,是草兰子。如果是铁根儿,跟他大声吼几句,铁根儿就会像条饿狗一样眼睛里全是无奈与伤心地跑开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还是德麟最后想出了法子,这样,德麟清清嗓子,对演员们说,大家回去,我们不定期集中,让草兰了把握不到我们的规律。我们这些天各自在家里,先背台词,下次集中的时候,我们把熟悉了的台词拿出来对,最好能先唱起来。然后,我们再说。给大家三天时间。差不多了吧?
大家一齐叫好,说差不多差不多。
三天之后,我们集中,集中的时候要统一时间,不要让草兰子晓得。来了后,我们把老连理剃头店后面的门关紧了,让老连理堵住所有的闲人。本来排戏就是不应该让闲杂人等进来的。就这样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