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在山东时,曾是我家犬子的私塾先生。
后来由于赌钱,有些潦倒,就也闯关东来了。
我见他无所事事,就让他做了我的账房先生。
可没想到,他却仍然赌钱,我好言相劝了几次,他也不知悔改。
已经好多次了,偷拿我账房中的银两,我是小本生意,实在负担不起。
没有办法,就在去年春天,我让他走了。
临走的时候,也许是一时高兴,他就写了这幅对联给我。
我识字不多,觉得这字写得好看,就找人裱糊好了,挂在墙上,一直到如今。”
李掌柜说道。
“哦,那么,李掌柜,以后也没有人对这幅对联说什么吗?”
清风道长又问道。
“没有,这里的人多半是从山东过来的,都是来干活的,识字不多,大家都没理会这件事儿。
哦,想起来了:
我那账房先生,今年过年前曾来过一趟,还看了那对联,说裱糊得很好,我还送他一两银子呢!”
李掌柜说道。
“哦,看来这个地方,真的是识字人不多。
李掌柜,我直说了吧,你可不要太往心里去:
你的这幅对联写得有问题,你的账房先生在心里恨你呢!”
清风道长说道。
“什么?不能吧?
他在这里时,我好酒好菜的伺候着,总是认为他是我家犬子的先生。
就是让他走了,回来时,我还是好酒好菜的伺候着,临走时,还给他钱,他怎么会恨我呢?”
李掌柜着急地说道。
“李掌柜,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他那对联中在说:待到你发了财,你就要乘鹤归西了。
“乘鹤归西”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死了,这是在诅咒你呢!
尤其是那横批“斌尖卡傀”,那是骂你是“不文不武、不小不大、不上不下、不人不鬼”,那是什么?
我就实难说出口来了。
这心中若对你不是怀有深仇大恨的人,是不会这样写的呀!”
清风道长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怎么会是这样?我真的待他不薄呀。”
那李掌柜对这件事情,真是有点儿惊讶,也有点儿不理解。
看李掌柜对这件事情没弄懂,清风道长也不便多说。
于是,对李掌柜说道:
“掌柜的,我这徒儿也算是一个读书人,你愿不愿意听听我这徒儿,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当然是愿意的。
你这徒儿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一看就像是个读书人。
请问小老弟:你有什么高见?”
那李掌柜笑着问道。
杏儿哥一直是在认真听着两人的谈话,忽然间,听到师父让自己说话,心里明白:
这是师父有意识地锻炼自己。
这时,正好听到掌柜的在问自己。
于是,对那李掌柜说道:
“掌柜大哥,你也别说什么高见。
既然我师父想帮助你,就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我想请问大哥:
你家这账房先生,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要说他的来历吗,可也算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我们都是同乡,没过二十岁时,他就考取了一个童生。
才二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是个秀才。
他爹拼其一生的积蓄,想让他考取一个功名。
可就在这时,他却『迷』上了赌钱。
就这样,把他爹供他读书和科考的钱花光了,也就只能回乡里靠教私塾过活了。
一直到他爹去世,他已四十多岁了,也没讨上一个老婆,一直就这么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
直至到了这里,我让他帮忙,却也没能留住他。
唉,他可能就是这么个命了!”
说到这里,那李掌柜长叹一口气,不再往下说了。
“哦,掌柜大哥,我明白了。
你那账房先生的家里,原来也算是个殷实的人家。
他爹对他从小就娇生惯养,一心想让他考取功名,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由此,他已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
不过,他的天资不赖,竟也能考个秀才。
按理说,只要他再稍微上进一点,就可以考上一个功名,一生也就衣食无忧了。
但是,他从小就不知生活的艰难,竟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于是,他自己就葬送了半生的努力,也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他家里也因此财产尽失。
这个时候,他的爹,对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也只能任其贫困潦倒下去。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恃才傲物,自视清高,做起事来刚愎自用,不计后果。
特别是他那虚荣的心理,几乎可以干扰他的一切行动。
掌柜的,你收留了他,在你:你觉得那是对他的尊重。
可是,在他:他却认为那是应该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
而当他私自拿了你的钱,去赌博时,被你发现了,以至后来你让他另谋生路。
这时,他心里觉得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那简直是斯文扫地,颜面尽失。
于是,那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一气之下,就写了那幅对联。
从那对联的笔法上看,他也确实很有天分,字写得很好。
从对联的遣词造句上,也很有功力。
只是可惜了,他的天赋没有发挥到正经地方,反而用来坑害他的恩人了!
掌柜大哥,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杏儿哥本来就有仙缘,在他的家人以及清风道长的教导下,又经历过这么多的艰难,特别经历了这次的远游,眼界越来越开阔了,对人也越来越了解了。
因此,说起话来,情理交融,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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