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传家说出来,只是觉的心中郁结难解,那边劝不住梁氏,反而越劝越怨恨,一点都不让老宅沾。老宅那边他也不敢说,刚出了要教家家户户酿酒的事儿,现在这个五千两银子还没有说好。
说给杨凤仙,是她一直善解人意,为他人着想。包着她的旧棉袄,两条发寒的腿暖热起来,心里也更加敞开来,想跟她吐一吐。
“爹娘毕竟是我爹娘,没有生我,养了我。就算娘说过不让管她们,我做儿子的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问,眼睁睁看着爹娘过不下去,我却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过。”
杨凤仙最近已经听太多他对梁氏的抱怨和不满,眼神转着,看着他声音更加温柔,“传家哥!可能嫂子心里有心结,所以才无法体谅你的孝心。老人毕竟是老人,无论啥时候都得孝顺的!传家哥说,你们家又接了五千两银子的生意,一下子这么多银子,那你们也成的腰缠万贯了,传家哥你爹娘……”
她说着幽幽叹口气,“其实最不容易的就是传家哥你了。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怨你不管不顾不帮扶,一边冷心冷情不顾及。只苦了你,左右不是人,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这话说的,窦传家是心里发热,眼眶也发烫,“凤仙!梁氏要有你一半,我也不会……”
杨凤仙满脸娇红,羞道,“传家哥说哪的话,我哪能跟嫂子比。她有个好娘家,有几个兄弟撑腰。又能赚钱发家。虽然……但家里过上了富贵日子,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我…。我只是个命苦的,娘身子不好,爹也病倒了。兄弟不回来不管爹娘,我回来伺候,婆家那边又……”满脸的娇红变成凄婉,眼泪垂下。
窦传家听着出声问,“你婆家对你不好?你这么贤惠温柔的媳妇儿,又体贴,他们还对你不好?”
杨凤仙擦了擦眼泪,“哪能都好的。我纵然再贤惠,再体贴,有时候却依旧不得他们的心。只能在自己心里苦,又不敢在爹娘面前说,只能挤出一点空,来这山上坐会。”
简直和他同病相怜,窦传家顿时心生怜悯。
杨凤仙艾艾的看着他,“如果月老拉红线的时候,能把我拉给传家哥这样的人,我纵然是一辈子吃糠咽菜,心里也是幸福的。”
这话说的窦传家心里莫名一热,脸上也忍不住有些热起来。他一向不会安慰人,只说杨凤仙这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
“我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哪有啥福报。”杨凤仙说着嘤嘤低泣,泣不成声的样子。
窦传家更加可怜她,伸出手,又觉的不合适,只不停的劝她会有的,儿子和福报都会有的。
杨凤仙见她都哭成这样,他都伸手了,却又缩回去,暗暗咬牙,转身一下子投进他怀里,“传家哥!我真的不想活了!”
一团温香扑进怀里,窦传家大惊失色,急忙要推开她。听她伤心欲绝,说不想活了,又更是着急,“凤仙!?凤仙你先别……”
“我好几次来上山,就是想来死的!我已经做的那么好了,却还是那么苦,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活不下去了啊!传家哥!”杨凤仙搂着他,嘤嘤痛哭着诉说。
听她几次上山都是来死的,窦传家也不急着推开她了,“凤仙!你这么好,可别做傻事!人只有活着才有得过。要是死了,就啥都没有了!”
“可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啊!我过的太苦了!我已经那么努力的孝顺公婆,伺候丈夫,为他生育闺女,操持家里地里,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我得不到半点回报,却动不动被拳打脚踢!我真的不想活了!”杨凤仙哭着在他怀里拱了又拱。
窦传家两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她这段日子一直温柔体贴的安慰开解他,原来过的比他还要难,可她这么扑在他怀里哭……实在不好。叫人看见,就坏了她的名声了。就先把她推起开,“凤仙!”
“你不信吗?传家哥!”杨凤仙睁大泪眼看着他。
“不是,我信!”窦传家忙道。
杨凤仙立马卷上袖子,露出细白的胳膊,上面是掐的印子,有些地方破了皮,“你看看!这些都是!还有这些!”说着快手解开衣扣子,扒开衣裳。
窦传家吓得急忙转过头。
杨凤仙让他看,“这些是拳头打的,脚踢的!这些还是轻的!我已经或者没有任何意义了!”
“凤仙你别做傻事!你……”窦传家劝着,眼神余光瞥过来,就见她露出大片肌肤。肩膀和胸前都是被打的乌青。脖子下面还几道抓的血印子,刚结痂不久。他顿时就怒了,“那个畜生竟然这么打你!?简直不是人!”
“传家哥!我真的不想活了!我也不知道该咋活了!我要是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杨凤仙哭着,生无可恋的样子,却没拉上衣襟。
窦传家看着不好,忙拿了那旧棉袄给她披上,“你不能死!你这么好,咋能一死百了!你要是死了,你爹娘,你娃儿咋办?”
杨凤仙痛哭着又扑进他怀里,搂着他哭的伤心绝望。
她身上的热气贴过来,阵阵的体香也扑鼻而来,偏又哭的这么伤心绝望,窦传家是又心猿意马,又觉得注意这个太卑鄙下流,又想安慰她,又不敢不好推开她。
正不知道该咋办,就赶紧有一只手伸进他腰间,解开了他的衣带,窦传家浑身一僵,“凤凤凤…。凤仙……”
“我是不想活的了,只可怜传家哥跟我一样也是个苦命人!我感激你这些次救了我,我也没啥报答的,就让我死前,报答传家哥一回!”杨凤仙如泣如诉的说着,已经拉开窦传家的衣襟,伸手去解里面的中衣。
窦传家吓的抓住她的手,“凤仙!不…不行…。我们不能做…做这事儿!我……”
“连你也嫌弃我吗?”杨凤仙抬眼,幽怨凄婉的看着他。
“不是的!”窦传家摇头,“我没嫌弃你!我是…我是……”
“你是怕对不起嫂子?”杨凤仙问他。
想到梁氏,窦传家愣了下,才发觉他这样跟杨凤仙这样,真的不好!太不好了!
杨凤仙看他的样子,松开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满脸泪痕,生无可恋,“也罢!我自己不想活,咋还能这个时候拉你!要死的人是我!该死的也是我!”
见她衣衫不整,伤心绝望,真的要去死,窦传家鬼使神差,一把拉住她,“凤仙!”
杨凤仙看他来拉,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扑进他怀里。
窦传家本就坐在一块草堆上,他一拉,被杨凤仙这一扑,一下子滚倒在地。
杨凤仙急忙搂着他,两人抱着滚了几圈,落在一片树叶苇草的洼地。
窦传家衣襟大开,压在她身上,而身下的人也衣衫不整,泪眼朦胧,姣好的面庞上带着泪痕,泛着红晕,又媚眼如丝,咽了下气,盯着她看。
杨凤仙眼底闪过一抹得逞,哭着抬头搂紧他的脖子。
窦传家已经很久没有过夫妻温存之事了,从梁氏有孕,一宗事儿接着一宗事儿,她又总是胎气不稳,不是卧床休养,就是静养,而生完小儿子,更是翻天了一样,从之前的分房睡后,两人连同床都不曾了。
眼下温香软玉就在他怀里,窦传家终于忍不住,把持不住,朝杨凤仙伸手。
压抑难耐的娇吟,勾人心弦的低泣,身子软的像水,完全不是梁氏能比的,窦传家很快就沉溺了一样。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窦传家还没回来,梁氏沉着脸,难看无比。
直到下学的窦三郎和窦小郎回来,窦传家这才两腿有些虚浮的赶回来。
梁氏冷嘲的瞥了眼,直接舀饭。
窦传家垂着眼,洗了脸,就端着米粥,拿着馍馍,扒了半碗菜坐在厨屋里吃。
窦清幽看他头发有些松乱,衣裳也沾了些拍不掉的土,目光从他膝盖上扫过,又往他脸上和脖子上打量。
窦传家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猛地抬眼看她,眼中是不容错视的心虚和慌怕。
“你看啥呢?”窦传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他真的太不如刁氏和窦二娘会装模作样,他这个神情已经出卖他了。
窦清幽摇摇头,收回目光,端着碗送到堂屋桌上。
窦三郎看他没来堂屋吃饭,就喊他,“爹!你咋不到堂屋来吃!?”
“不用了!我在这边吃暖和!”窦传家忙回他。
窦三郎微叹口气,也只好由他。
窦清幽吃着饭,夹了几块咸菜放在馍馍上,抬眼打量梁氏。
她虽然并不是秀美的美人,但因为皮肤生的白,清秀的面庞也极为耐看,这些日子调养的精心,面色终于一反之前的没有血色,变得红润起来。因为难产吃了大亏,身材也没胖起来,沉香色绣花通袖袄穿着,也能看出身条。只是发生太多糟心事,她虽然面色调养的红润起来,却并没有光彩,眼睛里也没有飞扬的神采,失色了不少。
“你这丫头不吃饭一直看我干啥?”梁氏笑了声,给她夹了一块炒鸡蛋。
“看娘长得好看!”窦清幽笑。都说男人要是突然反常,忙碌的经常不回家,不是赌博了,就是养情人了。窦传家……。
梁氏和韩氏都笑起来,说她油嘴滑舌的,惯会哄人。
窦小郎也在一旁凑趣。
吃完了饭,窦传家已经把锅刷好了,去给鸡和了食。
窦清幽看了眼,眼中幽光闪烁。
第二天窦传家一直在家里干活儿,帮着拉面条,没有出门。
因为年前要多送一些货,有些人见了龙须面难得稀罕,别处又买不到,就想多买一些过年前后吃用。
而摘星楼那边要的也多,还得是鲜面条,用来炸馓子。
小小两间的作坊,又招了几个村人来忙活。
窦清幽背着竹筐,拿着小?头出门。
杨凤仙等在两人相好的地方,听到有人上山,转身扬起笑,眉目如水。
看不是窦传家,而是窦清幽,她脸上笑意一变,忙低头,装作下山的时候,在一旁歇歇的样子。
窦清幽路过,幽幽看了她好几眼,刚才那期待的样子,那一副温柔如水的眼神表情,她目光冷沉,冷冷的勾起嘴角,顺着小道上了山。
她走后,杨凤仙看看,怕是窦传家不会再上山来。虽然昨儿个分别的时候,他又是小心又是轻柔的劝解她,但他离开的时候那样子,像是吓着了,迫不及待一样。咬咬牙,只得先回家了。
一连两天窦传家都没出门,杨凤仙也没等到他。
窦传家在家里不多话了,就闷头的干活儿。
腊八前一天,陈天宝说帮着去县城送面条,正好他去县城办事,问窦清幽几个要不要去县城逛逛。
梁氏正想着要去,一问窦丽娘和窦秀红和杨小变都有空,都想去,就应了说去。
一大早装上一车的龙须面,连同梁氏窦清幽几个一块,陈天宝赶着车,赶去县城。
家里有韩氏带着小六看着,窦婶儿几个都是做惯了活儿的,窦传家忍不住又上山。
杨凤仙看到他,一下子就流着眼泪扑进他怀里。
窦传家有些尴尬,推也不是,不推又无措,“凤仙……”
可是偷情这个东西,尝过了第一次的刺激,第二次的发生就更加容易了。
娇俏温柔的凤仙儿搂在怀里的,泪眼朦胧,娇弱可怜,窦传家很快就范了。
梁氏带着窦清幽一行到了县城,先去送了龙须面,陈天宝就把她们放在街口,“这一条街上买绣品和丝线,首饰,衣裳料子的多,你们去这逛,我也去给长生买点东西!”
“好!”梁氏应声,让他去忙自己的,说好了的晌午在哪碰头。
几个人从街口的摊位开始逛,一直到里面的布庄和银楼。
梁氏这次来,也不买别的,给家里人过年的衣裳棉靴都准备好了,再给儿子闺女买点头饰。
给窦三郎挑了根玉发簪,给窦小郎挑了一条镶玉发带,窦清幽一对玉片流苏头花,一对绞丝金镯子。
“娘……”窦清幽看她又去挑耳坠,嘴角微抽,忙拦住了她,“娘!我也不喜欢戴耳坠,晃晃悠悠的不方便。你看这个新样式的头花已经有流苏了,效果差不多的。”
那玉片流苏头花要十三两银子,梁氏想了想,算是给闺女置办了一件贵重首饰了,就点点头算了。
窦丽娘几个都羡慕的看着窦清幽,那个头花可真是好看极了,还是玉片的,窦清幽往头上一戴,立马就华贵了起来,再换一身好衣裳,跟着了丫鬟,就是大家小姐一样了。一个头花十几两银子,果然是发财阔绰了。
买首饰她们是舍不得的,一人挑了一对绢花和发带,又买了些丝线和碎布。
窦清幽别的倒是不要了,今儿个买的已经够多了,买了些品相不是太好的丝线回家练手,就是买年货,八宝米,明儿个做腊八饭。
等到回家,也差不多大包小包装了半车,陈天宝也给长生买了不少吃的玩的还有书。
陈天宝领着几个人到了饺子馆吃了顿饺子,把一行几人直接送回村里。
窦翠玲来娘家送腊八粥,远远看见陈天宝送梁氏和窦清幽几个回来,说话说的笑颜如花的,哼了声。
窦二娘打开门,也远远看见梁氏转身回家,拎了一堆的东西出来,跟陈天宝又是说笑,又是依依不舍的。
“小的会勾搭,都是跟老的学的!”
窦翠玲进了门,问她,“那个陈天宝,成天往村里跑吗?家里有啥事儿不能你爹出面,要她跟那陈天宝拉拉扯扯的!?之前还说冤枉她!”想到因为她说一句梁氏和陈天宝的话,就被窦清幽揪住不放,不敢走二娘,她们就离家出走去了娘家,然后闹了分家。她就心里恨的不行。
如果没有分家,龙须面生意也不会让她们都独占了,梁家都能卖上银子,她们家却是卖不了。如果没分家,不仅龙须面,酿酒的也绝对有她们家的一份,也早就学会酿那果酒,赚了钱发家了!
贱人就是算计好了的!先闹着分家,然后自己挣钱发家,把她们都撇开来。
看窦传家从山坡上下来,窦翠玲朝他招手,招呼他过来。
窦传家看见,正准备回家的,就转个弯过这边来。
“大哥!我来给爹娘送腊八粥,刚才正准备给你家也送些,见嫂子正在跟那个陈天宝……说笑…这腊八粥还是给大哥拿回去吧!我就不再跑一趟了。嫂子看见我就恨,再让你们腊八过不安生就不好了。”窦翠玲说着,把一大包的腊八米拿出来。
窦传家接了腊八米,注意却在陈天宝和梁氏‘说笑’上,今儿个是陈天宝来拉了面条去送的,说是去县城给长生买东西,顺便的。而梁氏前几天就说过,要去县城逛逛,今儿个就跟着去了……
回到家,见梁氏在归置买来的年货,跟韩氏说让她明儿个回家,明儿个抱小六去春秀家喂,夜里喂的让她提前挤出来,让她走时也拿回家点腊肉腊鸡腊鱼的回家吃。
韩氏忙笑着道谢。
因为出门,梁氏换了新做不久的长袄子,外面是姜黄色绣花褙子,头上还戴了玉花簪子银步摇,打扮的很正式。
窦传家看着她面上带笑,很是轻快高兴,把腊八米放下,“翠玲来送腊八米,给她回些腊肉腊鸡腊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