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歌词,某种意义来说,所引用的,恰是明代词人《临江仙》的意境。
这等看破红尘的洒脱,对于老者来说,不啻使这往事历历在目,可回眸去回味,却又发现,自己一生所走的路,曾有多少是没有意义,是非成败事,而今到了垂垂老矣时,回头去看,这些事,是何等的笑话。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此词虽是粗犷,对于古人来说,若是细究起来,只怕有不少错漏,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陈凯之这带着一点跑调的嗓音陪着这豪迈的曲调唱出来,竟是直入老者的心肺。
老者似在回忆从前种种,突的,心里又生出了放下一切,漂泊天下之心,这是何其令人神往之事啊,接着,陈凯之开始啦啦啦啦啦起来。
随着这啦啦啦啦啦的伴奏,老者也似有触动,他眼里突的噙出泪来,既是感触万千,心底深处,又有一股笑傲而去的冲动。
他嘴皮子喃喃开始颤抖,先只是激动的颤抖,接着从喉头,也不禁跟着啊啊啊啊的伴随着陈凯之伴奏起来。
这一啦不打紧,啦啦啦啦着,竟发现心里的许多烦恼竟也一扫而空,仿佛现在的自己,正如词中所言,在这滔滔两岸潮中,对着沧海大笑。与游人泛舟湖上,忘却了烦恼,庙堂里的是非,江湖上的成败,俱都抛在了脑后。
他噙着泪,却又大笑,跟着陈凯之一起:“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那吴虎,不禁皱眉,他突然感觉很难理解自己的主人,平时如此不苟言笑之人,如今却跟着这个破锣嗓子的小子发疯。
偏偏,渐渐的,他也开始代入进来,亦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陈凯之已经不想啦了。
偏偏这老者非要继续啦啦啦啦下去不可,这曲调不停,倒让陈凯之又来了兴趣,便跟着老者和音。
这楼船里的动静太大,吓得下头的护卫和船夫都走了上来,有人在外探头探脑,老者方才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停了,朝吴虎使了个眼色。
吴虎便立即虎着脸,将人驱散。
呼……
老者长长的松了口气,他居然发现,自己长久没有这样痛快了。
或者说,记忆之中,他很难想到,自己会有今日这样的失态。
“令师……”老者想了想措辞,才继续道:“这既怀念令师的词曲,想来令师就是这样浪荡江湖也笑傲王侯的人吧,老夫真是羡慕他。”
这是老者由衷的感叹,他心理想,我何尝不想如此?可是有些事,终究是放不下啊!
老者接着道:“下一次,老夫来唱,你来吹曲,如何?”
陈凯之不由一愣,他还来劲了?
不过,陈凯之的心情也是愉悦到了极点,其实何止是这粗犷的词曲,某种程度来说,无所顾忌的放声高歌,又何尝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呢?
陈凯之上辈子就爱唱K,虽然嗓音奇烂无比,可这也是上一世纾解压力的主要渠道。
如今吼了几嗓子,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想来这老者大抵也是差不多,他不知道这词曲哪里触动到了这老者,不过一个愁眉苦脸的人,能高歌出来,想来也一定会生出很奇妙的愉悦感吧。
陈凯之笑了笑道:“好啊,下次有机会,学生把那吹奏的口琴带来。”
老者愉悦笑道:“不如傍晚如何?”
你还较真了,竟还要约定时间?
陈凯之便哂然一笑道:“若是能吃的好,学生很愿意效劳。”
老者却是大笑起来道:“吴虎,你听清楚了吗?”
吴虎则是露出苦笑,道:“是,小人明白了,小人会为陈公子安排。”
陈凯之眼眸里掠过了狡黠,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啊,何况自己晚上还要付出辛勤劳动的,虽然只是动动嘴,不也要耗费精力吗?
陈凯之道:“我要吃鸡,吃鸭,吃肘子,吃草鱼。”
吴虎那双虎目越瞪越大,怒目地看着陈凯之,这个家伙还真是不怕麻烦别人啊。
“就这样说定了啊。”陈凯之却是毫无畏色,很是坦然地朝吴虎行礼了礼:“有劳。”
说罢,便走了。
满怀的期待,好不容易等到了傍晚,陈凯之又是津津有味地包餐了一顿,这一老一小便在这淡淡的夜色袭来的时候,一起来到了这船尾。
在这船尾上,对着星光点点的夜空,陈凯之吹奏,老者高歌,可谓是不亦乐乎。
老者觉得甚是奇妙,原来只要自己放了嗓子,当真有发泄的效果。陈凯之对这老者的印象也逐渐改观,自也是相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