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变黑,赵金河全家围坐在一起用饭。屋里只有一盏油灯,而桌上也只有两盆酱辣蔬菜和一大碗咸菜汤。虽然村里刚通电,但赵家依然不舍得开灯。劳累了一天,直到太阳落山,只有那又辣又咸的菜才能开胃,多扒拉几口饭,才能补充这一天的体能消耗。
“爹——!爹——!”突然,全家听到赵强在院子外高喊,全都疑惑的放下饭碗。看到赵强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赵金河往他身后一张望,没发现荆建的身影,立刻骂道:“毛毛躁躁,瞎咋呼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你妹夫呢?”
“甭提了。”接过自己媳妇递给的白布,擦了擦全身的汗,赵强转身关上院子门,放低声:“妹夫出事了,出大事了。今天下午刚到县城,还没打听妹夫的住处,就在街上听说他出事……”
“啥事?啰哩啰嗦。”赵金河听得心焦,急着催促。
“妹夫他去了县大院,打了里面的干部,听说还伤了人,伤了好几个,都送医院了。俺还打听过,是妹夫主动打上门,都惹了公安出动。县城里已经沸沸扬扬,都在说,要抓他坐牢呢。俺不敢多逗留,就急着跑了回来。”
荆建的事动静不小。虽然县委和人武部已经决定冷处理,但避免不了谣言四传。
“哐当!”赵金河手中的碗掉落地上,摔成几瓣。他气急败坏:“都说这小子是惹祸胚,还不信?居然打了县干部?还打上门?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阿爹。”二媳妇张玉红就有些担心,“俺们家不会受牵连吧?”
老大赵勇不很肯定:“应该不会吧?妹夫也是当过兵上过战场。而且三妹还上了华清,不都在说,以后会有大出息?”
大媳妇刘玉梅在桌底下踢了自己丈夫一脚:“呸!那是县干部,难道就是寻常人?小姑再有出息,那也是以后,管不了现在。阿爹,妹夫出事,那是他自找的,俺们家小门小户也管不了。就怕政府会不会处理?还有,小姑的地会不会收回?俺家能不能继续占她家房子养猪?”
对一般村民来说,乡干部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县干部更是天一般的存在。反而对于赵霞的未来,一方面,就仅仅是听过传说,似乎前途无量;另一方面,又感觉怎么也比不过那些威风八面的乡干部、县干部。
此时的赵金河已经乱了方寸,他一心想完全断了与荆建的关系,生怕惹祸上身:“断了断了,抓紧断,给三儿写信,让她马上断。强子,你做得对,没声张开。俺们……”
可还没等赵金河把话说完,刘玉梅就急着插话:“阿爹,断了的话,先不提荆家每年该给的钱,俺家就占不了小姑家的地,也没地方养猪啦。”
一听这话,赵金河又犹豫了。点上烟锅抽了几口:“那咋整?”
还是赵强出了主意。回来的一路,他已经考虑过了:“爹,就当这事没发生。给三妹写信,一来一去都需要时间。就算电报,三妹还需要时间赶回来呢。而且学校请假不容易,耽搁学习不说,还耽搁了她的前程。依俺看,如果有人问,俺们就装糊涂。真的把三妹家的地收了,那也没法子。就是小建被抓坐牢,那也正好,又不是死罪,政府总得给留个家吧?俺们家正好用几年。而且三妹还能有理由断了关系,还不坏俺家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