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深奥的学识,实在不适合平安现在的年龄……阿阚,你还是想想办法,看能否再找个人?”
哈,这可真的难坏了刘阚。
他如今公务也很繁忙,哪有时间考虑这些?
再说了,他认识的读书人,除了楼仓这些个擅长于阴谋诡计的家伙之外,大都是朝中官吏。
刘秦走到刘阚身边,“父亲,奶奶让您过去一趟。”
“现在吗?”
刘秦点点头,“还有,娘让孩儿问您,什么时候给孩儿找个先生?”
“哦……”
刘阚放下笔,把公文折起收好,然后一把抱起刘秦。
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说:“平安喜欢读书识字?”
“是!”
刘秦挠挠头,却羞涩一笑,“不过我不喜欢道子叔叔他们教给我的东西,好闷啊!”
想想也是,曹参教的是道德经,陈平蒯彻他们教的,是阴符经,商君书……安期还好一些,传授的是黄帝内经。这些东西,连刘阚都看着头疼,更不要说一个年纪只有五岁的孩子。
“等爹爹闲下来,一定专门编一本平安喜欢的书!”
话说出来了,可就一定要去做。
可是教给刘秦什么呢?
英语之类的肯定不太可能……而刘阚前世所学的东西,大都与时代不符。刘阚抱着刘秦,一边走一边想。绞尽了脑汁,当刘阚快走到后宅院门口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主意。
陈平他们教给刘秦的东西,不能说坏!
这世上,阴谋诡计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
刘秦学那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好处。但在学那些东西之前,必须要先学会如何做人……
有一篇文章,倒是颇符合刘秦的年纪。
刘阚想到这里,就拿定了主意。
这时候,他已经走进了后宅,就见阚老夫人正坐在堂上,笑呵呵的和吕嬃低声交谈着什么。
这两年,儿子的确是出息了。
可是陪伴老夫人的时间,相对也减少了。
所以,老夫人心里也不甚痛快,故而刘阚走进来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孩儿见过母亲!”
刘阚放下刘秦,上前向阚老夫人行礼,“只不知道,母亲找孩儿来,有什么要事吩咐?”
刘秦跑到了吕嬃的旁边,依偎在吕嬃的怀中。
老夫人说:“阿阚,你大哥的身子骨,已经见好了……可是他的婚事,却不能总这么拖着。
本来,年初我就想给他们操办。可是王姬说,你是当家的,你不在家,总归是不好。
如今你回来了,我就想着,早早把你哥哥的事情办了吧。咱家也没什么人,索性挑选个好日子,让你哥和王姬先把婚事操办起来。还有,王姬的意思,想要让信也转到你哥的膝下。
就叫刘信,你觉得如何?”
刘巨身上的锁奴印记,已经成功的取下。手术很成功,经过一年的调养,刘巨的身子骨也都痊愈了。不过,他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家里陪着老夫人,有时候也会去军营里,和钟离昧、灌婴等人角力一番。而他和王姬的婚事,却因为刘阚不在家,一直拖着。
刘阚想了想,觉得这些年来,自己奔波在外,对亏了刘巨的照顾,母亲才不至于孤单。
虽说对刘巨的身份,还有一些疑虑。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刘巨没有对他不利的举动。甚至在一些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出手襄助。几年生活下来,刘巨已经融入了自己的这个家庭。
想到这里,刘阚点点头。
“母亲说的极是,是孩儿疏忽了……这样吧,我这就让襄老挑选一个好日子,让大哥和王姬成亲。
信改姓的事情,我也没有意见。
刘家人丁不旺,多个人也多些热闹。再说了,我也挺喜欢信的……呵呵,这家伙颇有大哥的风范,如今军营之中,都称呼他做小罴。前两天,钟离还和我商量着,让信加入老罴营呢。”
阚夫人闻听,也笑了。
“阿阚,刚才阿嬃和我说,要你给平安找个先生,可有眉目了?”
刘阚一听,忍不住瞪了吕嬃一眼。
却见吕嬃朝他一笑,丁香轻吐,做了一个鬼脸。虽然已为人母,可吕嬃在大多数时候,依旧如同一个顽皮的少女。这一笑,却是百媚丛生。刘阚虽然生气她添乱,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等刘阚开口,刘秦抢先说话:“奶奶,父亲刚才说,要给我编一本书?”
“他?编书?”
阚夫人不禁哑然失笑,“与其让他教你识字,还不如奶奶教你呢……阿阚,你可不要乱来。”
刘阚笑道:“母亲,您放心,孩儿不会乱来的。
只是给平安找个合适的先生,的确不容易。孩儿所认识的人,都是有大学问。让他们跑来教授平安,有点大材小用了……孩儿以为,先请人以小篆和隶书分别书写《仓颉篇》等文章样本。这些文章都浅显易懂,不甚太难。待孩儿有了时间,再请人为平安写一副《千字文》。”
仓颉篇是秦时字书,由廷尉李斯编著。
在后世,李斯的《仓颉篇》,赵高的《爰历篇》和太史令胡毋敬的《博学篇》,被称作是秦小篆的定型文字。与后来,这三篇文章统称为《仓颉篇》,成为少儿启蒙读物。只不过,后世流传的仓颉篇,大都是已隶书为主,秦小篆的仓颉篇,已经失传。而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并不多。所以知道这三篇文章的人,也非常稀少。刘阚打算,请李斯赵高亲自书写字书。
胡毋敬已经死了,不过可以请叔孙通代笔。
李斯嘛,刘阚能通过李由拜请笔墨。只是赵高……刘阚对这死太监着实没有什么好感,但考虑到这爰历篇的真迹,刘阚还是决定,请嬴壮出面,代为拜请笔墨。不过,这三篇文字,收藏的价值远远大过本身的价值。
吕嬃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口问道:“阿阚,你不是说真的吧……不行,你今天必须说明白,你打算教平安什么?可别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那样,我宁可请母亲来教导平安。”
看起来,如果不说出个子丑寅卯,阚夫人和吕嬃,都不会答应。
刘阚叹了口气,坐下来,伸出手示意刘秦上前。
他轻轻抚摸着刘秦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闭上眼睛,努力得回忆一篇前世所学过的文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音ze,四声),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音nai,四声),菜重芥姜……”
刘阚轻吟低唱,一曲南朝梁武帝时期,散骑侍郎周兴嗣所做的《千字文》,从他口中徐徐流出。
这千字文,无一字相同,却又句句含有深意。
那周兴嗣为做《千字文》,而一夜白头,可见其中艰辛。其文华美,蕴意深邃,又简单易学,琅琅上口。刘阚觉得,这千字文远比后世流行的那种所谓的白话文启蒙读物,强出百倍。
而且又符合这个时代的要求,刘秦学习起来,最为合适。
阚夫人和吕嬃两人,呆呆的看着刘阚。
许久之后,阚夫人突然笑道:“如此文章,竟出自我儿之口?阿阚,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娘真不敢相信,这文章竟是出自于你……也罢,如此华美之文,的确也适合平安这等年纪。
阿阚,此文何名?”
刘阚说:“这文章共有千字,就叫千字文吧。母亲若觉得合适,我这就请人拓写字本,如何?”
“甚好,甚好!”
阚夫人和吕嬃连连称赞。
刘阚则轻轻揉着刘秦的脑袋,心里苦笑一声:我的儿,你老子为了你,可是不要脸的当了一次文学大盗。只愿能对你有所裨益,莫要辜负了我这一番苦心才是……千字文,真绝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