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婴沉吟,轻声道:“以我对刘唐的了解,他做事非常缜密,常环环相连,一计连着一计。
田荣自立为王,甚有可能和刘唐有关。
不过田荣这个人,虽有野心,但终究格局太小,不足以成大气候。我担心……刘唐的后着,不止于此。在他还没有暴露出所有的招数之前,绝不可以轻举妄动,更不能和他擅自交锋。”
项羽对此,倒是深有体会。
范增却颇不以为然道:“陈先生所言虽是,但我几十万大军,屯扎于此,若不尽早夺回渑池,将刘唐打回函谷关的话,只怕徒遭天下人耻笑。就算是休兵罢战,也需复夺渑池之后。
至于刘唐的后着……
我倒是想不出,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范增这番话一出口,基本上就算是定下了基调。
陈婴心中暗自苦笑不迭:那唐王若是好对付,岂能有今日局面?你想不出他的后着,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那家伙每每出招,都出人预料。不等他后着亮出,你永远不可能知他想法。
从楼仓开始,就是如此!
一开始以为他要在楼仓决战,却不想利用楼仓辎重,来了个金蝉脱壳。
虽项梁占了便宜,但也是损兵折将。最重要的是,令刘阚一行人马,顺利的从楼仓,脱离出去。
再到后来,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北上塞外,却不想王离战败,被他抢走河南地,立稳脚跟。
刘邦攻入关中,利用赵高诱杀秦二世,搅得关中人心浮动。眼见得手之际,却被刘阚打得七零八落,自己还丢了性命。一手营造出来的大好局势,竟然平白便宜了刘阚……可以说刘阚的运气好,但也不能否认,这刘阚的后着,的确是非常厉害。如今楚人大军压境,可刘阚竟然抢先挑起战端,夺取了渑池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直接威胁到了雒阳,摆出决战之势。
他真的要决战吗?
不到最后时刻,陈婴还真的不敢肯定下来……
可即便是他心存疑虑,又能如何?
项羽也好,范增也罢,虽然对他很是亲密,甚至将他作为心腹。可有些时候,总有意无意的反对他的意见。陈婴心里清楚,当年他擅自追击刘阚,让项羽失了信诺,而后又逃回来,令项羽范增产生怀疑。虽然表面上很亲热,但实际上,他的地位甚至比不得虞子期重要。
想到这些,陈婴感到有些黯然。
于是闭上嘴巴,不再发言。
项羽和范增又商议了片刻,最终决定,要在冬日来临之前,集中兵力,将刘阚打回函谷关内。
一经议定,立刻开始准备。
第二天一早,项羽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跨上乌骓马,准备出发,前往洛阳。
可大军还未等开拔,就见一信使风尘仆仆的来到项羽马前,滚鞍落马。
“启禀上将军,董郡守派末将前来送信,项庄将军,项庄将军他……”
那信使气喘吁吁,项羽的心中,却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兆。
董翳派人过来,又有什么事情?
项庄是我的前锋主将,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项庄他,如何了?”
项羽在马上急切的询问。
信使喘了口气,颤声道:“两日之前,项庄将军抵达雒阳。
听闻唐军占领了渑池,项庄将军非常生气,要立刻出兵复夺渑池。董郡守拼命阻拦,奈何项庄将军不听劝阻,执意出兵。不想将军刚过新安,抵达清风山的时候,遭遇唐军的伏击。
唐军掘开河口,令我军大败。
项庄将军在乱军之中,被唐王刘阚所杀,项伯将军则被俘虏……董郡守驻留毂城,请求上将军援救!”
项羽先是一怔,显然没有能马上反应过来。
眸中双瞳陡然聚在一处,片刻后他啊的大叫一声,抽出宝剑,将那信使砍翻在地上。
双眸通红,项羽恶狠狠的说:“不杀刘阚,某家誓不还兵,三军听令,给我即可启程,兵发渑池!”
陈婴在旁边听的真切,心里面却没由来的一咯噔。
刘阚真的要和上将军决战吗?
否则,他何必要击杀项庄,以激怒上将军?
可是他刚得到关中,主力又分散,实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决战;可若不是决战,他又是为的那般?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陈婴开口想要劝阻项羽冷静。
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又生生的咽了回去。陈婴很清楚,项羽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听人劝阻。自己冒然上去劝说,只怕会落得个性命难保。与其这样子,倒不如冷眼旁观,看那刘阚……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招!
于是,陈婴登上了战车。
却不知,在他登车的一刹那,一双复杂,略显内疚的眸光,正紧紧的凝视着陈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