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啊,这偌大的洛阳城,如今也只有你还尊我一声主人,称我一声先生……
我颇有些后悔,当初韩信向我借你的时候,我应该答应。可现在,你跟着我,怕也吃了不少白眼吧。”
陈二,默然无语。
“我听说,楚王被杀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那项籍就要自立为王。
他声誉虽高,但若称王,只怕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没有那刘阚,或许还有一些机会,但如今刘阚坐镇关中,项羽称王,也难以被人信服。小二啊,这称王之事,绝非那么简单。
刘阚不会让他坐稳王位的……不出旬日,那关中必然会有动作。
可笑,我当年还耻笑那刘阚,说他是螳臂当车。如今看来,却是我坐井观天,小觑了关中英豪。”
“主人既然过的不快活,何不早寻他路?”
“事到如今,我又有何出路?”
陈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曾听人说,唐王对主人颇为赞赏,当初在楼仓时,就多次想要请主人相助。
今楚王被杀,楚国已亡。
项籍无识人之明,只知一味好勇斗狠,赏罚不明,恐怕也难成大气候。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既然楚国已经无望,主人应该早作打算,才是正理。有道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望主人三思。”
陈婴,眯起了眼睛。
“小二,其实我心中一直存有疑惑,不知你能否为我解说?”
“小二当知无不言。”
陈婴笑了笑,把酒杯放在一旁,轻声问道:“当年我派遣多人,往楼仓为内应。
然则其他人都被发现了,为何惟独你一人幸免?别说你从前的那些话,刘阚身边谋士无数,蒯彻陆贾皆思虑细密之辈,你能瞒过他们的眼睛?还能偷得战马,救我出险境?我不信。”
陈二的脸色,刷的一下变成惨白。
他抬起头,紧张的看着陈婴,心绪此起彼伏。
“主人……”
“莫要叫我主人啦,我如今什么也不是。”
陈婴倚着廊柱,苦涩一笑,“其实我早就有些怀疑,但你这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我不知如何开口。若非你刚才那一番话,只怕我还下不了决心……当年韩信要你的时候,就算我答应,你也未必会跟着去吧……我刚才说,唐王要有所行动,莫非这行动,是从你开始吗?”
陈二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
“去休去休,我也只是一问,你可以不回答。
莫要再阻我酒兴,你想要做什么,就只管去坐吧!”
陈婴说着话,连饮三杯酒,靠着廊柱,竟醉死过去。陈二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抬手鼓掌。
从回廊尽头处,走出了两个壮汉。
“把主人送回房中,莫要任何人打搅。”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从陈婴腰间解下一块腰牌,而后朝着两个壮汉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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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朗星稀。
洛阳城四门紧闭,城中宵禁,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巡逻队伍之外,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城西门洞下,一队军卒正在说话。
从远处行来一群人,为首一人,还骑着战马。
“今夜何人当值?”
马上之人沉声喝问,带着一口极为浓郁的楚国口音。
“末将陈濞,是哪位将军巡城?”
一个门伯从门洞里走出来,大声应答。
骑马的人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我乃下大夫家将,奉命出城,请验明腰牌,火速开城放行。”
“啊,原来是陈大夫麾下。”
门伯闻听,立刻放松了警惕,摆手示意身后军卒收起刀剑,手举火把,迈步走上前去。
马上的人并没有下马,而是在马上微微弯腰,将腰牌递给了门伯。
“怎么这么晚了,下大夫还派你们出去?”
门伯轻声嘀咕,检验了腰牌之后,又看了看马上的男人,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喝道:“开城!”
门洞里的军卒,立刻抢上前去,打开城门。
“兄弟,如今城外不算太安宁,你们出去之后,可要多多小心。”
“多谢了!”
马上的男人笑了笑,眼见城门打开,却突然间抽出兵器,手起剑落将门伯砍到在血泊之中。
“抢占城门,点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猛地齐声发喊,一拥而上。
刀枪并举着扑上前来,没等门洞中的军卒反应过来,就被那百十个壮汉砍翻在地。马上的男子冲过去,点燃了城门口的烽火。刹那间,雒阳城外灯火通明,无数唐军从暗处杀出来,为首一员大将,驭车而行,手中一支狼牙大棒,宛若巨灵神下凡,驭车向洛阳城门冲来。
城门楼上的楚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呆了。
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一边敲响铜锣,一边高声叫喊:“敌袭,敌袭……唐军袭城了!”
有城头上守夜的军卒,冲下城来。
还有楚军慌忙拿起弓箭,朝着城外散射。
城门口,已乱成了一团。占住城门的那些人,死死的阻挡住城上的楚军,大声的呼喊不停。
车轮声滚滚,马蹄声阵阵。
六辔轻车冲到了城下,车上的巨汉一声怒吼:“唐国刘信在此,儿郎们还不给本侯闪到一旁。”
声如巨雷炸响,战马长嘶。
人群呼的一下子分开,战车长驱直入。只见刘信一手拢住缰绳,单手舞动狼牙大棒,如同风车轮转,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战车夹带着雷霆之势,那车上的刘信,更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楚军顿时被冲散开来,紧跟着一匹匹战马随着杀入城中,刹那光景,整座洛阳城陷入一片喊杀声,响彻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