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那一次跟踪,陆天一偷偷溜到了董光伟别墅的窗下,听到里面的打闹声渐渐平息。从窗户往里看,罗佳佳像被人剥去衣服,一件,一件……陆天一的心跳得厉害。
那一晚,陆天一做了一个梦,漆黑的夜晚,青翠的四叶草丛上,罗佳佳张开的唇角和火烫的耳垂,颤抖着的双腿,以及在细长的树叶剪影中闪着幽昧的光和辽远的天空。罗佳佳美丽的双腿在颤抖,一个男人趴在罗佳佳的身上。醒来时,眼泪在陆天一的心里逆流成河,他的内心无法平静,仿佛被撕裂了一道鲜红的伤口,在流血。他像疯子一样跑到操场仰头大叫,可是,没有谁听他的叫声。像他这样悲戚的叫声,在北京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谁有时间去关注谁呢?
那晚之后,陆天一还学会了酗酒,整天很消沉。阮义勇多次劝诫他戒酒,都没有任何效果。陆天一自嘲地对阮义勇说:“兄弟,我喝酒,是想把我内心的痛苦溺死,可惜,这该死的痛苦却学会了游泳。”
那段时间,陆天一很寂寞,那是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疼痛,是痛苦找不到宣泄的郁闷和无助,一连一个星期左右,他的情绪低落,吃东西很少,差一点就把自己饿死在宿舍的床上。
晚上,陆天一经常在校园里游荡。
校园的小树林里,常常会有男女的喘气声传出,那表明有人在里面幽会。有时候,在昏暗的地方,这里或那里偶尔可见一盏路灯,其余,除了树木投下星星点点的影子外,就是无边的宁静。
还没到周末,陆天一就回了一趟家,在一个微寒刺骨的深冬午后。出了校门,他又只剩孤伶的一个了。等公交车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浮现的尽是和罗佳佳在一起的情景。如今她却变心了,个中的悲痛,大约是只有陆天一自己才能体会得到的。
在一家饭馆的门口,陆天一碰到正在拍拖的情侣。他们肆意的谈笑更加重了陆天一内心的孤独感。他的爱情,刹那间仿佛落地的玻璃杯,碎了,在悲叹和幻梦的中间消逝了。这时时间的漫长,太不可思议。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陆天一被上车的人流胡乱地挤上了车,脑子才微微清醒了些。他很庆幸还能在后排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便急忙坐了下去,半刻也不愿再挪动身体。
坐在车里,陆天一的内心暗自祈愿车子往阳光的地方行驶——陆天一忽然怕起冷来了,一想到他卑微的爱情,就不禁潸然泪下。物质方面的困迫,只教自己能咬紧牙齿,忍耐一下,也是没有些微关系的,然而蓦然回首,自出世之后,直到如今的十八年中间,自己播的种,栽的花,哪一枝是鲜艳的,哪里曾结过果来?
胡思乱想一阵之后,陆天一把头歪向了窗外,闭上了双眼——怕他的眼泪让人看见。但眼睛不闭还好,等眼睛一闭拢来,脑子里反而起了更猛烈的狂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诗句,全都是那些苦闷无聊的文人在暖梦里编织出来的回文锦字,能相信吗?一切都是虚幻的,真真实在的,只有现在的凄切的孤单和春水一样的悲愁!自己这柔情的一脉,便是千古伤心的种子,人生的悲剧,大约都是发芽于此的吧!
下了公交车,沿着小街一路往家的方向走,陆天一看看街上的行人和两旁住屋中的男女,觉得他们都很满足,好像全都不知道忧愁是何物的样子,心里又莫名地惆怅起来。
快过年了,北京小街上卖吃的东西特别多,冰糖葫芦啊,各色面点啊,还有许多连陆天一也叫不上名的风味小吃。他摸了摸身上早已羞涩的软囊和已是前后紧挨的肚皮,心里突然起了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袋中少钱,心头多恨。
陆天一回家前,去了一趟旧时的高中,走在校园里,总有一种天寒岁暮的感觉。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微风,也有些急促的样子,带着一种惨伤的寒意,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脑中浮现出卢梭晚年的作品《孤独散步者的梦想》的前头的几句话“自家除了己身以外,已经没有弟兄,没有朋友,没有邻人,没有社会了。自家在这世上,像这样已成为一个孤独者了”。
陆天一只觉得自家的精神**,委靡得同风一样,还有一点什么可以自负呢?从前还自己骗自己,总把那些历经磨难最后又晚成大器的人的事迹拿来自慰,现在梦醒了,格外的疼痛,才明白这世界并不是每一场风雨后,都会有美丽的彩虹的。
陆天一欲哭无泪,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这是什么样的人生?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如此对他。爱情,这个谁也没有见过的东西,不见了!那个曾经他爱之如生命的女孩,此刻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这样的现实,想一想都让陆天一感到很沮丧,但这现实他又不得不接受,爱情,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陆天一觉得,罗佳佳是他的唯一,是他灰暗生命天空中唯一的一抹亮光,可董光伟却要把她夺走,他活着已别无选择,只有去做一件大事。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从**上消灭董光伟副校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