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怪却仍是微笑,又不紧不慢地问我道:“那日我旧伤复发,你又为何不逃?你当时身上带着荷包,根本不惧寻常猛兽,只需把我往山里一丢,自己逃走便是,为何又不辞辛苦地把我往山涧拖?”
我立刻反驳道:“我那是怕自己跑迷了路,在山里丢了性命!这荒山野岭的,我又娇滴滴的一个女子,不傍着你些,哪里活得下去!”
黄袍怪又问:“那你在崖底为何日日与我送饭送水?就摆在我的门外,当我不知吗?”
我被他问得噎了一噎,觉得这事得与他掰扯清楚,我是有些喜欢他没错,却是在他不辞辛苦为我跑遍四大部洲之后,而不是之前。我瞪大眼睛认真看他,道:“做人别这么自信成么?我与你送饭送水,那是我心地善良,当然也是怕你万一死在崖底,我独自一人无法上去,怎就成了我喜欢你的凭证了?”
黄袍怪笑笑,“那后来呢?我假作李雄,说送你离开,你为何不走?”
“那是我怕其中有诈!我心思缜密,天生警醒!”
“既这样警醒,为何会安心在我背上睡着?”
“我,我累的!”
“我离开十余日,你为何跑到门口迎我?”
“那是我……我愿意!”
我终被他问住,不由恼羞起来,恨恨问他道:“还有完没完?这般婆婆妈妈,可是大丈夫?”
黄袍怪闻言只是微笑,轻声道:“百花羞,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个头啊!
我怒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正想扑过去咬他几口解恨,可待看到他眉目含笑的模样,却忽又怔住,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苏合,她想必也是爱极他这容貌的,这才会挟恩求他一世姻缘,不惧艰辛,转世投胎。
突然之间,我心中涌起了莫名悲凉,说不清道不明的,愣愣看得他片刻,没头没脑地说道:“苏合也喜欢你。”
黄袍怪怔了一怔,脸上的笑意也随之缓缓散去了。
苏合不仅喜欢他,而且还对他有恩,与他定下了姻缘之约,并且找了来……我一想起这些来就觉得头大如斗,捎带瞧着黄袍怪都不顺眼,又重新躺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了头,挥手示意他离开,有气无力地说道:“走吧,走吧,现在说什么也是自寻烦恼,不如就此撒手,反倒都好受些。”
黄袍怪不语,却也不肯离开,过得好久,才突然说道:“我受了那天雷便就是了。”
他曾与苏合立下誓言,如若违约,将受天雷之罚。我这人世世良善,没遭过雷劈,不知道这天雷劈顶受起来是个什么罪过,不过却知这于妖精们来说便是天劫,柳少君修了足足五百年,只才挨了一道雷,就差点丢了性命。
黄袍怪却要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道道劈顶。
又没真到了情深不渝、生死不悔的地步,何必受这罪呢?
我蒙着脸,无声苦笑,却道:“没得必要。我自小从不肯与人争东西,是我的便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决不强求。你既然与苏合许下了约定,就该守约,言而无信,不是大丈夫作为。”
黄袍怪那里默然不语。
我便就又深吸了口气,轻松说道:“苏合貌美,你与她朝夕相对,自可日久生情。而我虽回不去家乡,这宝象国公主的身份,却也能保我衣食无忧。莫多想了,等过了年,便送我回去吧!”
黄袍怪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可我二人已经拜堂成亲。”
“成亲也可以和离嘛!更别说我们这有名无实的。”我强笑道,顿了一顿,才又能继续说下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瞧瞧,说得多好!”
黄袍怪再无他言。
过得许久,我闷得头晕脑胀,不得不撩开被子透气,才发觉他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也不知他走时是否与红袖交代了什么,红袖竟没进来聒噪,只悄摸地走进房内,窝在我床脚上重新睡了。便是到了第二日,红袖与一撮毛两个都绝口不提黄袍怪,仿佛昨夜种种经历不过是我的梦一场。
实在稀奇,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