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问人间换颜流年抛却自青翠竹色中穿过,月光不言世事苍凉心绪百转自无垠天幕流淌而下,星光点点泼溅了小院,花间草木清香,林间晚虫鸣唱。
若是世人亦能如它们无情无绪,是否便能少些伤悲,少些无奈?
蔺琦墨兀自摇头失笑,人如何能无情无绪……
他低头默默注视着罄冉,此刻的她太过安静,似要融入到这无边的夜色中。他叹息一声,伸手压住她拿着软布的手,轻声道:“你已擦了许多遍了。”
她的手指冰凉,蔺琦墨张开手包裹住她的柔弱,罄冉扭头看他,淡淡一笑。
“以前每日爹爹都会这般擦拭它,爹爹被世人称作夺命银枪,却不知这银枪亦是他的命。枪在人在,如今枪还在,人却已找不到,再也寻不到了……”
她的话带着入骨的苍凉,蔺琦墨蹙眉,将银枪拿过,放入盒中盖上盒子,拉了她的手紧紧握住,沉声道:“我帮你把它取回来是想为你了却一件心事,不是要提醒你什么!”
罄冉对上他心疼的目光,心一触转开了头,却未曾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风摇翠竹,四周寂静,她抬头去望天幕群星,轻声道:“我知道,爹爹想必看到龙胆枪回到我手中亦会欣慰的。”
秋风骤起,蔺琦墨听她话语不再那般悲凉,微微靠近她,挡在风口,并不说话,似乎知道此刻说些什么都不过是苍白的词语。
罄冉也不再出声,只是将身体微微靠近他,不再排斥,此刻的她不愿一个人呆着,此刻的她需要他,此刻的她知晓,他是明白她的。
夜,渐渐变深,罄冉忍不住瑟缩了下,蔺琦墨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罄冉抬头,他温和一笑,目光似带着令人沉坠的幽深,有着温暖的安定。
她幽然而问,“就这样陪着我坐在这里,可好?”
“好。”蔺琦墨微笑点头。
他的目光带着温暖,只一个字却牵动了罄冉拼命压抑的情绪,眼眶一热,她匆匆低头,将身体后仰埋入他温暖的怀抱,固执地仰头,睁大眼睛去看模糊不清的星光。
半响,罄冉才幽幽道:“你开心吗?”
她的话问得有些突兀,但是蔺琦墨却听懂了,他低头望她一眼,轻轻摇头,目光也落向天际,带着几分清晰的怅然,“不开心……”
罄冉抬头,目光轻闪,“为何?”
蔺琦墨沉默半响,才轻声道:“人,恨来的似比爱要容易的多,深刻的多,也持久的多。报仇雪恨的念头总是刻骨铭心的,甚至可以保持许多代成为世仇。恨,也比爱更让一个人在逆境中顽强的存活,仇恨是坚硬的,坚硬到有时候必须啖其肉寝其皮方得快慰。可是,恨也会让自己痛苦,它会时时刻刻撕扯着你的心,你的魂。”
蔺琦墨说着垂眸瞧向怀中的罄冉,叹息道:“冉冉,忘了仇恨吧。恨不是生命的必须,更不是活着的意义所在。没有报仇的时候,怨恨,愤怒,仇苦,待报了仇亦无法快乐,似乎生命一下子失去了意义,变得哀哀自缢。”
蔺琦墨声音微顿,眉峰蹙起,才又道:“这次前往战国,我虽是接出了姐姐,可她并不快乐。自雁城血屠后,姐姐从未真心笑过,一心想着要报仇,为这她不惜跟着战英帝十多年。可如今仇也报了,燕帝死在她的刀下。结果呢?姐姐似比往日更不快乐,整个人死气沉沉,让人……”
蔺琦墨声音微哽,未再说下去。罄冉抬手抚上他放在膝头的手,他才低头瞧着她,“冉冉,忘了那些过往,忘了那些仇恨吧,我不想你和姐姐一样。”
他的声音一直很清浅,似是长者在教导学步的孩子,耐心而真切,爱怜而关怀。
罄冉心一震,泪盈于睫,碎珠般滑下脸庞落在衣间,她执意仰头,可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挡不住汹涌的泪水了。
若这些话出自他人之口,她会讥笑,甚至会怒骂,会觉得那是满口仁义的空谈。
忘记仇恨?那是血和泪的深仇大恨啊!谈何容易?!
然而这话却偏偏出自蔺琦墨之口,他的身上背负的怕是比她还要沉重万分!雁城血屠,蔺府上下两百多条血淋淋的生命啊……
他是蔺家活下来的唯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