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痴人暗想,老头,四十年了,你再不开口,就要带进棺材中去了。但嘴上却温情抚慰:“谢先生,我知道你说起来很不容易,因为那要牵涉到你年轻时的爱恨情仇,可能里面隐藏着对你来说比较屈辱的一面,但历史不容粉饰,既然是事实发生过,到今天就应该坦然面对,潇洒叙述了。”
谢再标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的考虑,终于作出了他认为最重大的决定,“好吧,这是我第一次愿意对别人吐露我的**,四十年了,我也老了,再藏在肚里,似乎也没多大价值,今天我面对的是一位虽然年少但很有本事的人,就算你无法替我洗涮所蒙的冤屈,但至少你愿意倾听我的诉说,我也有了你们几位听众,心头的郁闷沉积可得于一吐为快了。
“自从黎小龙在四十年前的一个夜里意外死亡后,有关他死亡真相的议论,一直不绝如缕,官方的结论就是服用感冒药过敏,造成心脏病突发。但外界有更多的猜疑,很不幸,我也成了人们怀疑的对象,人们怀疑我的理由并不据于事实,而仅仅是因为我是杜裳的前夫,而黎小龙是在杜裳的居所死亡的,人们一向善于顺藤摸瓜,就把我给扯进了里边,其实这根藤是虚幻的,是人们想象的产物。
“但我自己也理解人们的这种想象和联系,因为毕竟我是杜裳的前夫,多少人间仇,发自男女情,情感上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无穷无尽,演绎得真是太多太多了。更因为我不是一个平淡之辈,而是腰缠巨资的富翁,要搞报复有的是财力的支撑,且在人们印象中富豪大多气势张扬,自我意识强烈,吃不得半点亏,容不得半点伤害,尤其是感情层面,不要说是原配正妻了,就算是不正规的小蜜情人,也会对她情感外移而产生强烈怨恨,既而毫不犹豫地动用资源给与报复。
“于是,人们把我从一个安安稳稳做生意的富翁,描绘成一个心胸扭屈,躲在宽大办公室内策划暗杀大案的黑大佬了,反正世界上有那么多黑社会警匪片,人们轻易可以从中找到一个人物来对应我的形象,总之是凶暴,阴险,邪恶,而正是我老谋深算,策划了一个暗杀事件,把黎小龙给暗杀了。
叶虎插嘴道:“呃,连我都这么想过啊。”
刘月菲叱咤他:“别多嘴好不好,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
王痴人笑笑,并不插话。
谢再标却对着叶虎点点头,“这位同学很爽直,代表了很多人在这件事上的心态。确实,自从黎小龙死后,我在全世界面前都被那种黑大佬的形象固定住了,即使见过我的人,也把我的微笑当成面具,相信在面具背后有一张凶恶的脸,我的所有诚实和谦和,都只成了虚伪的装饰。
“但很无奈的是,此事从头至今,从来没有一名记者采访过我,更没有警方当面来作过讯问,其实如果有警察来调查我,反倒可以查清此事是否与我有关,警方的结论会对辟谣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但警方没有找我,说明他们根本没把我列入嫌疑对象,因为如果警方要怀疑我,必须先将黎小龙之死定为一件刑事案,但官方的结论是意外死亡,跟刑事案沾不上边,自然也不用对我进行调查。而记者虽然也可能道听途说到不少内容,可是正牌的记者仅仅凭着传闻,是不可能来采访我的,因为他们觉得凭着这些捕风捉影的议论就来采访一位有钱有名的富翁,是极不妥当的,反而有可能给主人公带来更坏的影响,同时他们也怀疑我不会接受采访,可能会把他们拒之门外。
“其实对我自己来说,我倒希望有警察上门来调查,或者有记者来采访我,这本是两条很好的申辩途径,我可以趁机大声表达我的呼声,表明我的清白,可是既没有警察也没有记者来找我,我如果自己进行申辩,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吗?倒更有可能落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弄巧成拙。所以我一直也不动声色,只祈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坏形象会渐渐从人们心目中淡出,我身上的黑大佬之色会渐渐消褪。
“不过看来问题没那么简单,我身上的嫌疑,并没有随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更被传得神乎其神,似乎我策划暗杀黎小龙,这个事实呼之欲出,快掩不住了。我通过电视和网络等媒介,看到这个世界上围绕着黎小龙之死出版了很多书,做了很多节目,几乎每一处都少不了我的身影,虽然有些书和节目隐去我的真名实姓,只以杜裳前夫或某南洋富豪代称,但明摆着就是指我。我并不生气,只是感觉悲哀,我没有针对黎小龙搞过什么暗杀,连策划都没有过,这样被人冤枉,实在是太悲哀了……
“但我一直没有申辩,原因很简单,如果我站出来替自己申辩,就必定要提到一个人,那就是杜裳,其实我的嫌疑是从她身上延伸过来的,但别人可以说她,而我不能……”
王痴人插嘴:“那是因为,在你们之间,有一段**,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