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山聚义厅内一片混乱,二当家的黄云飞狼狈不堪地坐在凳子上,三四个伤员躺在门板里奄奄一息,更有十多个兄弟坐在百步阶上惊魂未定。
侯三躲在旗杆后面扫一眼就知道发生大事了,估计是吃了败仗。但大当家的今儿并没有出山啊?姓黄的怎么一个人去“打秋风”了?
“大当家的,老子完了一辈子鹰到头来被鹰啄瞎了眼!本以为德国造的枪好使呢,谁道架不住捷克造,早知道我把山寨的洋炮拉出去没了他!”黄云飞一脸无辜地骂道:“一定是哪个混蛋走漏了风声,否则现在老子都开喝庆功酒了!”
“好了!”宋载仁狠狠地瞪一眼黄云飞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在哪打秋风了?该不是去落马坡了吧!”
黄云飞吓得一哆嗦,随即啐了一口唾沫:“去落马坡就没事了,在家门口被人欺负才窝囊!两辆大车从落马坡放下来的,崽子都探明了,老子埋伏在黑松林陡坡上,一顿德国造往死锤……”
“够了!”老夫子气得一脚揣在黄云飞的后腰上,人直接飞了出去,摔在对面的门板旁边,差点没砸到受伤的兄弟。
宋载仁微微一愣,从来没看过老夫子如此动怒,脚力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轻轻一脚就把百十多斤重的大活人给踢飞了!
黄云飞只觉得后腰酥麻,想要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剧烈的疼痛贯穿全身,岔气一般地难受,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劈啪啪啦地往下掉,还想起身之际,肩膀冰凉,翡翠烟袋锅砸在肩上,“噗通”一下便被砸趴下!
“谁让你去擅自下山打秋风的?”老夫子愤怒地瞪着黄云飞,恨不得一烟袋锅砸碎他的脑袋,一股强烈的杀气瞬间涌现出来。
黄云飞又惊又吓,肚子里窝着一股火,老脸憋得跟在太阳底下暴晒三天三夜的紫茄子似的,想要起来却被烟袋锅压着,想要说话前胸后背疼痛难忍,呼吸都困难还说话?
宋载仁一言不发,脖子上的青筋却崩了崩,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律的敲着,有一种出枪的冲动!
老夫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翡翠烟袋压在黄云飞的肩膀,目光如刀子一样盯着黄云飞:“你知不知道那是军车?知不知道是从徐州来的中央军?知不知道德国造为啥打不过他们?知不知道!”
聚义厅内死寂,唯有伤员痛苦的呻吟和黄云飞沉重的喘息声,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没一个人敢上前劝阻的。军师上山十年,没有人听他说过一句粗话,没有人看见他出过一次手,更没有人知道他出手如此之重。
其实老夫子出手并不重,否则的话黄云飞现在脑袋早就被敲碎了!
“我……错了!”黄云飞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一个错字能就换回来沉尸荒野的兄弟吗?能把他们给我救活吗!”
黄云飞无力地摇摇头:“可我是为了二龙山……”
这是黄云飞搜肠刮肚才想出了理由,无论怎样,他要让所有人都得知道:今天带兄弟们“打秋风”绝对没有私心!否则老家伙能一下敲碎我的脑壳。
正在此时,侯三急匆匆地跑进聚义厅,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但根本没搭里黄云飞,更没有给他求请。
“大当家的,蓝掌柜的拜山,在寨门等着呢!”侯三瞥了一眼地上的伤员和狗一样垂头丧气的黄云飞,不禁泛起了合计:老夫子这是唱的那出戏?
宋载仁使了个眼色,侯桑立马理会,慌忙赔笑:“军师,二当家的说的没错,您肯您这么大岁数了咋还能震怒?”侯三贱笑着轻轻抓住翡翠烟杆:“打秋风踢到铁板上很正常,谁都不是常胜将军!常山赵子龙也未必能做到,二当家的不过是败了这一次罢了,何至于此?”
老夫子愤然瞪一眼黄云飞,转身坐在太师椅上,侯三慌忙过去给装烟丝,压实了给点上。又到黄云飞面前关心道:“二当家的咋样了?千万要挺住!您什么时候见过军师发这么大的火?没见过吧?足见今日之事的确有些不应该,哪次打秋风少了大当家的?为啥就一时冲动吃独食去了!”
黄云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侯三把黄云飞搀扶起来,帮忙拍打身上灰尘,又拉过一条凳子让黄云飞重新落座。
“老二,知道军师为何发火吗?”宋载仁的金口玉牙终于开了,但并没有指责老夫子,而是直接呵斥黄云飞。
事到如今,黄云飞咬碎钢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宋载仁长叹一声起身走到黄云飞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道:“你跟随我十年整,山寨的规矩有不少都是你创的,为山寨为兄弟可谓是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没有含糊过,但就是毛躁!”宋载仁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句句话都似发自肺腑之言,声音哽咽道:“咱不是土匪——外人说咱是土匪那是不了解什么叫忠义——忠义啊!”
黄云飞鼻子一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宋载仁挥挥手:“三子,扶二当家的回房好好休息休息,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带人去黑松坡把兄弟们给我接回来,这几位也要好生伺候着!”
侯三打了个千:“遵命,大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