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寨子里的女人和老人，还有孩子们却都很喜欢他，总会想尽办法帮他的父亲多挣工分。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个男人一举一动都和别的男人不同，即便在那种最苦最累的环境里，他也会尽量保持自身的干净和体面。休息的时候，他会给老人孩子们吹好听的口琴、还会用杂草、废纸编制出很多玩具、会给寨子里的孩子们讲动人的故事，会帮那些老人收拾屋子。

总之，X的父亲在寨子里很另类的活着，很多没结婚的姑娘都明里暗里对他表示好感，其中就包括X先生的母亲，寨子里最美最孤傲的巫医，一个和他一样属于寨子里异类的女人。蛊这个东西在湘西地区俗称“草鬼”，在苗人眼里它只会附于女子身上，那些养蛊虫的妇女，都会被寨子里的人称为“草鬼婆”，很多人对这些妇女都是又厌恶又害怕。

可是X先生的母亲家就不同，她们家养的“蛊虫”一直用来悬壶济世，所以在寨子里地位很高，大家都尊称她们为巫医。在那个时代，遥远偏僻的寨子里也一样在破四旧，没人敢当面叫他母亲是巫医，表面上，寨子里的人像对正常人一样对待X的母亲，但其实在私底下，依旧对他的母亲非常尊重。寨子里的人家，有谁家里有人生病或不舒服了，还是会第一时间来找X的母亲。他们对她的尊敬，也将她和寨子里的其他人隔离开来，从来没有人敢当X的母亲是普通人。

慢慢地，这两个身份特殊的人理所当然走到了一起，有了X母亲的保护，X的父亲在寨子里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很快，国家出台了新政，知识青年可以返乡回城，那个时候X的母亲刚刚怀孕三个月。X父亲的父母也急切盼望儿子能早日回城，X的父亲也特别渴望早日回到属于自己的城市，但是他也舍不下自己美丽的妻子和孩子。

X的母亲做了半辈子巫女，按照“养蛊”的传统，养蛊者除非死掉，否则养蛊者和蛊虫不能分开，所以她若是想跟着X的父亲回到城里，就一定要带着自己的那些“蛊虫”一起去。可是，城市里哪能找到适合养“蛊虫”的地方，何况X的父亲家中，又都是些信奉唯物主义的高级知识分子，他们根本不可能容下儿媳妇这种不合常理的做法。

何况那个时候，别说是雾都市，就是整个中国也还没有商品房的概念，他们若是回到城里也必定是和父母同住，即便X的父亲能顺利考上大学、顺利到高校做了老师、顺利得到单位的福利房，那也是大伙一起住的集体宿舍筒子楼，完全不可能避人耳目地让巫女继续养她的“蛊虫”，因此巫女肯定不能进城。

顷刻间，一个两难的选择出现在两人面前，让X的父亲留在寨子里，他会一辈子不开心，让他回城，X的母亲会一辈子不开心，而且这两难的选择里，还牵扯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X母亲的妈妈，曾多次劝X的母亲给他的父亲下“情蛊”，还说这样大家就都解脱了。可是X的妈妈舍不得让深爱的人违背本性，在“蛊虫”的作用下继续和自己在一起，几经纠结艰难抉择后，她终于决定让X的爸爸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