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慢一点!”
店门口,田律和田晓冰一左一右,搀扶着满头银发、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老太太收拾得倒是干净利索,一身蓝布棉袄棉裤,一双手纳的黑布棉鞋,头上还包着一块黑布毛巾,胳膊上挎着一只亮澄澄的小竹篮,竹篮里有一些本鸡蛋,登上周安店门口的几级台阶,她有点喘粗气。
而就在这时,他们听见店内传来周安的声音。
老太太和田律、田晓冰都下意识驻足,站在门外,诧异听着。
他们听到的,正好是周安跟三位房东求情,请他们房租宽限两个月的话。
老太太本来笑呵呵的,田律和田晓冰也面色轻松,等听完这些,老太太脸上笑容淡了,田律有点皱眉,田晓冰有点讶然。
“野狗,扶我进去吧!”
老太太吩咐田律,田律答应一声,和田晓冰扶她走进大厅。
此时,周安那边,严学东正在皱眉沉吟,黄锦武面带笑容,埋头大吃大喝,仿佛不关他事。
钱满仓转着手里的酒杯,似乎也在考虑要不要给周安这个面子。
周剑在一旁眉头紧锁,脸黑黑的,一脸不快,他没想到大哥都送这么重礼了,这三个老帮菜还在磨磨唧唧,一点都不痛快。
(老帮菜:本地方言,泛指一些菜叶、菜帮很老的菜,一般是指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属蔑称。)
听见店门处传来脚步声,几人都下意识看过去。
看见一个大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扶着一个老太太进来,钱满仓等人都是怔了怔。
而周安则讶然起身,快步迎过去。
“外婆?天这么冷,您怎么来了?”
嘴上问着外婆,询问的眼神却看向田律和田晓冰。
看见田晓冰的时候,他心里大致猜到原由,眉头便皱了,估计又是大舅和大舅母的主意,让外婆来做他的思想工作。
于是,周安脸色就有点不豫。
外婆这么大年纪了,还劳烦她老人家,简直不孝!
“呵呵,外婆来看看你呀!我小安开这么大一个店,外婆也想来看看呀!喏,这些鸡蛋是外婆带给你吃的,都是家里养的老母鸡下的,好吃着呢!”
老太太拍拍周安搀扶她的手背,和蔼地说着,顺手把装着鸡蛋的小竹篮递到周安手上。
周安随手把篮子放在门口地上,伸手去搀外婆。
而这时,钱满仓一声轻笑,放下酒杯,吐了口气,起身拎起一瓶茅台,拿起一条中华夹在腋下,脚步轻松地往这边走来。
边走边说:“行了!既然小周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万块钱迟两个月就迟两个月吧!这点人情味我还是有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哈哈,走了走了!”
他往大门这边走,自然是面对着周安他们,背对着严学东和黄锦武的。
所以他一边说,还一边放心地对周安挑挑眉,一副我只能帮你到这儿的表情。
“这……”
严学东有点措手不及,他没料到钱满仓这么爽快就答应周安的要求。
黄锦武又夹了一片白切羊肉,在味碟蘸料里沾了沾,塞进嘴里大口嚼着,随手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伸手抽了张纸巾擦嘴,在严学东诧异的目光中,黄锦武打着饱嗝起身,也往腋下夹了条中华,拎起一瓶茅台。
摇摇晃晃地也往大门处走,边走边打着哈哈,“唔,小周,谢谢你今天的酒菜了!唔,把我肚子都吃撑了,呵呵,就冲你这手艺,我相信你两个月能补齐我的房租,烟和酒我就不客气了,走了!生意兴隆啊!嘿嘿。”
严学东嘴巴张合几下,有点傻眼,周安今天请他们三个人来喝酒说事,他这里还没决定呢,钱满仓和黄锦武就一个个爽快地同意周安的要求,就这么都走了?
“谢谢!谢谢!”
“谢谢钱叔!谢谢黄大哥!你们放心,两个月时间,欠你们的房租,我一定如数奉上!”
周安连声道谢。
钱满仓这么爽快答应,在他意料之中,毕竟是事先说好了的,黄锦武也这么痛快,对他来说,就是惊喜了。
严学东无奈轻叹一声,有种大势已去的萧索感,苦笑着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起身拎上桌上最后一瓶茅台,拿上中华,也往店门处走。
边走边说:“小周啊!既然他们两个都同意了,那我也给你这个面子吧!我一个人就不做这个恶了,但咱们说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可不能再拖了!”
周安满脸笑容,“行行,谢谢严老师!严老师放心,下次绝对不会!我保证!”
严学东摇摇头,苦笑着从他身边经过,走了。
周安笑容满面地把他们送走,今天的目的达成,他心里的喜悦自不必说,虽然过程中,他姿态放得很低,有点伤自尊。
但,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位极人臣的宰相见到皇帝,尚且要屈膝跪拜,他周安遇到难关,放低姿态陪一点笑脸,说几句言不由衷的小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跨过这一关,他的事业就能更上一层楼,一次低头,为的是以后更多次不用低头,他不觉得委屈。
送走三位房东,周安回头对外婆一笑,走过去搀着她老人家往不远处的椅子走去。
“外婆,你们中午还没吃吧?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