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住儿家的只道宝钗向来温厚,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说道:“这是我们的事,宝钗姑娘姓薛又不姓贾,只管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
闻言,宝钗也不禁怒气上脸了,沉下脸色说道:“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住儿家的愈发得意,笑着说道:“将来的事虽然说不准,但是宝钗姑娘现在还不是我们贾家的人呢,如今就要插手管事了,将来还得了?谁家婆婆,也不喜欢娶一个这样多事的媳妇进门吧?为了姑娘自己好,我们这里的事,你还是不要管才好……”
王住儿家的话还没有说完,猛然便见宝琴骤然起身,走过去就是一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在清脆的耳光声里犹自带着笑容说道:“你当我们像你家姑娘那么性子好呢?狗仗人势的东西,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了。”
冷不防挨了这么一个大耳光,王住儿家的不禁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宝琴姑娘虽说中选了秀女,却并不自矜身份,很是平易近人的。哪里料到,她一旦生气了,并不与人嘴上争锋,而是抬手便打呢?王住儿家的自觉自己是有身份的人,哪里肯白白挨了这么一个耳光?当即便坐倒在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拍着大腿喊道:“先我还说绣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却原来真正好管闲事的人在这里呢!我好赖也是贾家的奴才,并不是你薛家的下人,你凭什么打我?我不活了,将这条命跟你兑了吧……”她越说越不像话,污言秽语都冒出来了,十分可恶的样子。
那边迎春听了王住儿家的那些话,很是不安,忙对宝琴说道:“琴妹妹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看我的面子上吧。”
宝琴道:“这又跟迎春姐姐有什么关系?没得自己失了身份。”说着她看向站在一旁气恨恨的绣橘,道:“烦你一件事,去将平姐姐请过来吧。”
绣橘巴不得这一声,当即离开了秋爽斋。王住儿家的只听到姐姐两个字没有听到前面那个平字,仍然在那里发癫:“凭你叫哪位姑娘来,也越不过一个理字……”不多时她见到平儿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这才怕了,不由自主的住了嘴。
平儿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闹起来了?”
王住儿家的忙迎上去,施了一个礼后说道:“平姑娘请坐,听我分说。”
平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满屋都坐着主子,哪里轮到你一个奴才上赶着来讲话了?”说完她看向宝琴,笑道:“绣橘说是琴姑娘和宝姑娘在秋爽斋受了委屈,哪个奴才这么大的胆子,敢给你们气受?宝钗姑娘先不说,但说琴姑娘,论起身份来是位主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冒犯你?”
王住儿家的听了这话,方才想起来宝琴还有一个身份,乃是尚未晋封的秀女,论起身份来,比这园子里所有人都要来的尊贵,当即十分后悔,可惜,悔之晚矣。
宝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将方才发生的事不偏不颇的说了一遍,并无什么不实之处。平儿听了,也仿佛十分生气的样子,说道:“竟有此事?这也实在太可恨了!——依琴姑娘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处置才好?”平儿早得了王熙凤的吩咐,对于这位宝琴姑娘千万要敬着。因此,态度很是不错。
宝琴摇着一把乌木柄绛紫色宫纱绣着仕女图的团扇,不紧不慢的说道:“依我的意思,这般妄自尊大不敬主子的奴才,又手脚不干净,还留着干什么?不如一家子撵了出去,方是干净。迎春姐姐,你觉得呢?”宝琴一双璀璨的星眸看向迎春,其中满是温和与鼓励,又道:“姐姐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身边忠心的丫鬟们着想。她们一片忠心为你,却要受这等小人的气,岂不令人寒心?”
迎春神色犹豫,期期艾艾的说道:“可是,她婆婆,到底是我的奶娘……”
宝琴道:“只是撵出去而已,并不会有其他的惩罚。这些年她们在你身上也搂钱搂饱了,想来,若是安安心心的养老不再生事,下半辈子,也过得不会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