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你一无所有,你能给那些数量巨大无比的流民们什么东西呢?”宋鲁的小妾柳菁忽然插口问。
“很多东西。”
徐子陵微笑道:“而且,这些东西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给他们的,那就是给予他们生命,给予他们尊严,给予他们忍耐,给予他们双手,给予他们勤奋,给予他们开拓,给予他们机会,给予他们生活,给予他们空间,给予他们自由,给予他们关爱,给予他们温暖……这些东西不用花任何的金银财宝,只要付出真心和怜悯,付出平等和尊重,付出责任和行动。”
“说得好!”宋师道击掌大叫起来。
他激动满脸通红,声音高昂起来,道:“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会如此地去关心的了解那些流民!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流民是肮脏的,是卑下的,是蝗灾,是瘟疫,是让人讨厌的垃圾!没有人愿意走近他们,没有人愿意接纳他们,没有人愿意重视他们,虽然他们也是人!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像子陵这样愿意关心和帮助他们的,即使有人可怜他们,也不过是可怜一只流浪狗那般,远远投去一眼,根本没有人会走近他们!”
宋师道以掌击案,又重重点头道:“子陵兄弟,只有你,只有你才会如此怜悯他们,才会如此重视他们,才会如此觉得他们不是一无是处,才会当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有用的人!子陵兄弟,师道和你相比,心中简直无地自容!”
徐子陵伸出手,与宋师道击掌,大笑道:“师道兄自然是热血沸腾之人,身在大阀之中,不居高傲下,心胸容物,谦眼心明,岂是徐子陵一个光会空口说大话的狂妄之徒可比!”
“徐子陵有师道兄这一富贵又不嫌贫贱的知心朋友,乃是子陵三生修来的福气!”
“子陵,老夫今天很高兴。”
宋鲁也带点激动,点头赞许道:“老夫想不到子陵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洞察世情,竟然有如此的慈悲之心,想不到啊!如果大兄他知道子陵,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抓住你连续促膝长谈,要知道,他最欣赏的年轻人,就是像子陵你这样的人间真俊杰!”
“三爷过奖了。”徐子陵连忙摇头又摆手,表示不敢当。
傅君婥则静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徐子陵。
这家伙是天上的谪仙人,有这样的见地根本不奇怪,不过,他日后真的会聚世间流民而立吗?
“徐公子,妾身还是不明白。”
柳菁目中闪出疑惑,问道:“我想知道徐公子准备如何安置那些流民,给予他们信心和关怀当然很重要,但假如有很多很多流民的话,你如果一无所有,那给什么东西他们吃呢?没有吃,没有穿,他们连生命都无法保障,还会听你的吗?”
徐子陵脸带自信,微笑道:“虽然子陵如此这样说,颇是空口而谈,方法错漏百出,还望三爷和师道兄指正。”
“怎么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安置流民呢?”
“我首先要怎样做,才能让流民活下来,才能让他们的生命得到保障呢?”
徐子陵站了起来,在船舱里走了两步,等众人目光都好奇地追随着他,才缓缓开口道:“假如流民安置的地点有山,我会让他们采摘可以食用的树叶暂时裹腹,有体力的打些猎物,分与肠胃消化力更弱的妇人与孩童。男人们可以砍伐树木,盖起简陋的木头房子,让大家有一个暂时安身之处;女人们可以帮忙挖些草根,烧些热水,加入一些猎物骨头,煮些简单的汤水,给一些饥饿过度的老人,延续他们的生命。”
“晚上可以架起火堆,抵御寒冷。”
“尽量教会聪明些的流民采药,熬汤给病患者;教会强壮者打猎;教会男子做陷阱,捕捉猎物,或者保护自己的住所;教会女人用树皮捣绳,做成简陋绳索;教会她们种植有用的树木青蔬;教会她们养殖一些没有死去的猎物,比如野羊野牛野鹿之类……”
“可以让他们在荒地里开垦,烧荒种地,种上可食用的野菜,并由孩童或者老人们照看,人人出力,人人可以充饥,生命可得保障。如果实在太多的人,在一地很难长期生存下去,我会带领他们利用身边可用的东西,慢慢地向更合适的地方迁移。”
徐子陵忽然回过头来,微笑地问那个柳菁道:“不知这样安置,是否可行?”
他的潇洒英姿,几乎没有让正在注视他的傅君婥美目放光,拍手大赞,这家伙虽然可恨,但不得不承认他有才!
傅君婥虽然不知道徐子陵说的这些东西实施起来有多难,可是她完全相信,这个家伙说得出,就做得到,这些一定可以实现,从她和他相处的这些天,自他仙术变化的种种神奇手段,还有他无穷无尽的奇思妙思,她有理由相信,这个世间没有他做不到的。
他一定能行,只要他愿望去做!
宇文化及堂堂宫中大总管,却让他玩弄于掌股之间,多年训练出来的精兵,在他的陷阱下化为乌有。
还有,根据一路上他的古怪动作,傅君婥忽然有一种明悟。
这个可恶的家伙,他早早就在做着这一种准备。
无论是金钱,还是对于野外生存条件的认识,他都一直在准备着,目的就是为了他日后要实现的那个流民政策。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尸堆中翻寻金钱,为什么他会在野外走走停停,为什么他会像神农那般遍尝地面百草,为什么他会对着山岭流水喃喃自语……
原来,他正为了日后而做着准备!
这个家伙,他并不是随口说说,而真的准备那样做,他难道早有争霸天下的奇志大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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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学历史,英雄豪杰,胜败兴衰,或热血沸腾,或扼腕叹息,种种恨不得投身其中。现在回头看来有无数英雄有辉煌的经历,却也有太多遗憾,偶然与必然因果循环造就了历史。却无不显示历史的残酷和不可抗拒性。但同时也发现在历史许多时候的可能,也许,只要,或者、如果有一个“偶然”发生,就可以改变一连串将要发生的必然。
莫名其妙出现天宝年末的梁笑,就是这样一个“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