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辰走出咨询室的门,抬头望着不知不觉已经亮起了星星的天空,眼中的泪意再次有种想翻涌上来的冲动。
好在,刚才在方医生面前已经哭过了一回,这次闭上眼睛就忍了回去。
一直以来,苏星辰都是个积极乐观的人。
在唯一的亲人过世之前,他对生活充满了热情。
直到父亲离开的那一天起,曾经充满干劲的他,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天的状态比一天更差。
大学的课业也受到了影响,变得无心研读。
一开始苏星辰只以为是时间太短,自己还没走出来,到后来才知道,这种无力面对生活的情绪,叫做抑郁症。
唯一跟普通的抑郁症不同的是,苏星辰知道自己有病之后,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想让自己好起来。
为此苏星辰还刻意注册了很多社交平台,努力跟网上的朋友们聊天,或直播学习、烹饪,展现自己的才艺。
但是……
一晃半年过去了。
苏星辰还是没有办法在这座空荡荡的城市中,找到坚持下去的动力。
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来咨询室寻找方医生的开解,因为他已经决定暂时休学,回到父亲的老家修养一段时间。
今天之所以情绪比较激动地哭了一场,是因为苏星辰想到以后只能用视频或电话的形式跟方医生交流,有些难受。
“你看,面对熟悉和信任的人,你慢慢地就会产生依赖感,从而产生羁绊。只要羁绊够深,就不会让你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你逗留的意义。”就在刚才,方医生第一次尝试着建议苏星辰:“其实,如果你不排斥的话,可以找一个寄托感情的人……”
听得出来方医生也不是那么确定,让这种状态的苏星辰投入到感情中去。
毕竟现在的社会,结了婚的夫妻都可以分分钟离婚,更别说只是恋爱关系。
假如苏星辰真的为了康复而谈恋爱,那对方跟他分手,岂不是会造成双重伤害?
所以方医生最后说:“或者找一件寄托感情的事情,或环境,都行。”
事情什么的,苏星辰都试过了,没有什么用处。
后来他想到,自己的父亲在老家有一处住宅,父亲过世后就成了遗产留给了自己。
说起这套老家的房子,还有一个神神叨叨的故事。
那是苏星辰小时候听父亲说的,说,他们老家那套房子,是爷爷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老家河边一处高地上。
当时苏星辰的爷爷是村里第一批下海做生意的人,手里有些钱,就回乡下造了那座房子,用来养老。
毕竟苏星辰当时还小,听得云里雾里,说什么空间重叠,诡异现象。
大概意思就是,老家那栋房子,随机和别的地方相通,有时候是荒芜的野外,有时候是市井。
空间重叠里面的东西,只能在里面使用,不能离开老家房子的范围。
苏星辰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是以为父亲说些乡间野闻,拿来糊弄小时候的自己,因此也没有在意。
他想回老家一趟,一来是离开这座空荡荡的城市,二来是父亲生前在老家住了好几年,怎么说也是个回忆。
做好这个决定之后,苏星辰快速地办理了休学手续。
然后是料理这边空置的房子,50多平的四环房子,是他父亲生前省吃俭用买下的小区房。
如果拿来出租,每个月就能收一万多块的租金。
这样自己在老家的生活来源也有了,还能攒下不少钱。
苏星辰盘算着这些,连日来眉头紧锁的脸上,不知不觉就露出了难得的轻松。
接下来收拾行李,苏星辰就像有了盼头似的,显得比以前没有目标的时候欢快了许多。
……
为了能早点回到老家,苏星辰订了第二天一早的高铁票。
在高铁上,他打开了有一段日子没有上去过的视频平台,发现有几个网友在他以前录制的烹饪视频下询问他的近况。
而剩下都是在评论他那双做菜的手。
“……”这是一件让苏星辰比较纳闷的事情,因为他做菜的视频没人关心菜,几乎都在评论他的手如何如何,那么脸也一定如何如何之类的。
性格内敛不爱表现的苏星辰,挑出那些询问近况的几条留言一一回复。
然后他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己戴了口罩的脸庞,缓缓拉下口罩,声音不大但是咬字很清晰地说:“现在是,北京时间6点整,我登上了回老家的高铁,将在四个多小时候后抵达终点……很庆幸,今天的心情有点雀跃,虽然又有点茫然,还有点小担心。我能在老家过好属于我自己的日子吗,我觉得……我可以的,我一定会好起来,加油。”
说完就像储存日记一样,苏星辰点了发布。
然后听从方医生的建议,尽量少想事情,能让自己多睡一点是一点。
因为苏星辰只要一想事情,就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对处境的恐慌,比如说,觉得孤独,天地间没有一个叫做归宿的地方。
觉得寂寞,除了自己以外,不会再有人记得那些属于亲子之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