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叹息:“而您也算到了,微臣能拿下定王,却拿不下那个位置。您早就……做好了准备。”
瑟瑟笑而不语。
“只是微臣有一个疑惑。”
镇北王手撑着石桌,目光灼灼:“皇后娘娘究竟爱慕陛下哪一点?到了这个地步,您都不肯杀了他?!”
“爱慕?”瑟瑟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歪了歪头满脸稀奇,“那是什么?”
镇北王一愣。
瑟瑟淡淡道:“他活着,自然是有他活着的道理。”
镇北王却盯着瑟瑟,看了许久。
“你的闺名是什么?”
镇北王冷不丁问。
瑟瑟挑眉:“你无须知道。”
“我叫赵免,免,是免于先辈们的压力的免。”镇北王自顾自说道。
“我是家中独子,先父是上一任镇北王,我有一个叔叔,已经去了。留下了列儿晨儿如儿三个孩子,这些年,一直是我在带他们。现在是你。”
“我今年二十有二,未婚,没有订婚,孤家寡人至今。”
镇北王说着,深吸了一口气。
“你若是看得上,不妨我们谈谈私事?”
瑟瑟诧异地看着镇北王,不太懂:“你这是想要□□本宫,卖身求皇位?”
镇北王:“……”
怎么从瑟瑟的口中说出来,他的话还真有那种奇怪的意思在其中?
不对,不能被瑟瑟的话给影响了。
“自然不是。”
镇北王道:“我只是发现,你嫁给赵定两年,也不知道何为喜爱,身为皇后,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你失去的有些多。我……我想试着给你填补。”
瑟瑟蹙眉:“就算你这么□□本宫,本宫也不会听信你一个字。”
赵免无奈抹了一把脸:“……我真不是为了皇位。”
半响,他又吞吐道:“好吧,的确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现在我更想要解决人生大事。”
瑟瑟起身。
“镇北王的人生大事,本宫可以请京中贵妇们把未婚待嫁的女儿画像送来,由镇北王挑选王妃。”
赵免跟着起身。
“可我觉着,皇后更好。”
瑟瑟冷笑:“皇后好是因为皇后的丈夫是皇帝,镇北王的心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并不是。”
赵免想了想,老老实实道:“哪怕你是太后,我也敢说这话。”
顿了顿,赵免忽地想到:“这样好了,什么时候你成了太后,我再来说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担心我是为了皇位……起码不是为了皇位对你说这种话。”
瑟瑟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免。
眼前的这个人,想要利用她获取皇位而已,为何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罢了,反正不是她需要对付的人。
“送镇北王出宫。”瑟瑟撂下一句吩咐,起身离开。
身后是赵免笃定的话:“等你成了太后,我再来!”
瑟瑟忽然不太想让赵定死得太早了。
太后下葬,宫中守孝了一个月,赵定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瑟瑟想了想,坐在赵定的床边柔声问:“陛下近来身体不太好,可要找个人伺候?”
赵定闭着眼根本懒得看瑟瑟一眼。
看一眼,他就回忆到自己是怎么在对方的手中被愚弄。
那是一种附之入骨的耻辱,深深烙在他心里不得散去的绝望。
他已经瘦骨如柴。
宫妃曾哭哭啼啼要来给赵定侍疾,瑟瑟没有拦,贤妃带着几个妃子来了,没待到半天就忍不下去了。一个口不能言,不得起身的帝王,与她们来说,已经没有了用。
赵定被所有人都抛弃了。
“你、走。朕……不、想、看、见、你。”
赵定的嗓子沙哑,是久久用药堵着的破坏。
“陛下不想见着我,想必会想见到嫣嫣吧,”瑟瑟居高临下,看着赵定茫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恍然大悟,轻声道,“我的妹妹,你当初想尽一切手段抢到手,让我保护的女人。”
赵定心头一颤。
他忽然想起来,夏嫣嫣这个人,名义上死了,可是实际上,在瑟瑟的中宫好好藏着。
这么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境况,忍不住想,夏嫣嫣当真是在中宫好好活着……还是?
瑟瑟没有多说,只是低声吩咐了大宫女几句。
半个时辰后,西偏殿多了一个人。
一个瘦骨如柴,浑身是伤疤的女人。
瑟瑟令大宫女搬了一把交椅,隔着一扇屏风坐在后面,手捧着清茶,笑眯眯看着这对曾经的恩爱仙侣,如何用最惨烈的手段揭着对方的伤疤,如何痛恨咒骂着对方,毁了自己的一生。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曾经被帝王放在心尖上保护的娇弱女子,咒骂着对方的同时,扭打成一团,像是街头巷尾抢食的乞儿,一切的肮脏赤|裸裸的流露在表面。
瑟瑟听了一场好戏,打了个哈欠。
入了冬,她近来困乏,懒得继续看这场狗咬狗了。
她起身,随口吩咐道:“夏美人与陛下情深义重,得知陛下病重,不顾一切前来侍奉陛下。以后西偏殿,只允许夏美人和田神医侍奉左右。”
大宫女扶着瑟瑟的手,低头恭恭敬敬道:“是。”
这一场相互的折磨持续了整个冬天。
西偏殿的三个人犹如身处罗刹地狱,活得好似人间恶鬼。
隆冬的最后一场雪,除夕前几夜,这个登基刚刚两年的皇帝赵定,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