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进了宫,顾乔才想起来,他忘记换床了。
顾乔只能在心里小声祈求神佛保佑,希望在下次换回自己的身体时,能像这回这般,不用在再床上醒来,他真的……挺怕鬼的。
顾乔又拿起了太子的手记看了起来,以免自己有什么遗漏。
太子殿下字如其人,铁画银钩中透着舍我其谁的锋利与自信,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但他写的内容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温柔。是的,温柔,至少在顾乔看来是如此,殿下很细心,总能恰到好处的安慰到他。
好比此时此刻。
闻道成在顾乔用清秀小楷所写的怕鬼之言后写下了——【怕个鬼啊,鬼能有三公主可怕?相由心生,她心思歹毒,长的不行,脑子竟然比脸还不行。】
虽然很不厚道,但顾乔还是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顾乔对这位三公主,一直是闻其人不见其面,如今突然就想见识一下了。
然后,就真的见到了。
在还没到东宫的路上,两边是朱色宫墙,中间是一道狭长的青石板走道,两队人马狭路相逢,从尊卑来讲,三公主应该提前避让,给太子让道的,但是她偏偏没有,一看便是在这里故意堵太子,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三公主和十皇子虽得了武帝的旨意,不日即将离开皇宫,前往京郊的祈宁庵,但毕竟还没有离开。
他们姊弟一直在自救,虽被圈在宫中不得联系外臣,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拖字诀,就是其中之一。
武帝也并没有催人离宫的意思,因为一夜过后,他后悔了。
所有近身之人都知道,武帝性格冲动,多年未改,经常因一时脑热下些莫名其妙的旨意,然后装聋作业玩一套吃了吐。毫无帝王金口玉言的自觉,反倒是积极保留着当年跟着父亲在山上当土匪的无赖。
顾乔不太了解武帝这点,太子倒是知道,所有他也一直在暗中筹划,想要把三公主和十皇子离宫的事给砸实了。这也是他趁势称病的原因。
他在逼武帝表态!
朝中的大臣在这短短两日之内,也是分了好几个派系,从己身的诉求出发,心怀着各种目的,努力搅和进了这一桩天家事中。
三公主来这里堵太子,自然是想给太子设套,扭转武帝的垂怜。
在这方面,三公主是异常自信的,因为过往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类似的事了。太子永远都是不愿意示弱的,不管何时何地,他总要抬起下巴昂着头,强势又霸道。但这同时也就会让太子显得冷酷无情、咄咄逼人,三公主能数回在与太子打嘴仗中,全身而退,上蹿下跳的活到现在,自然是因为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她有恃无恐!
这回险些翻车是她所没有料到的,但在她的认知里,她输的也只是她的十弟受人教唆,差点刺杀了太子,而不是输在太子本人身上。
两人在见了礼后,便开门见山,没多少虚伪的客套。
“殿下不是有恙在身吗?怎还两度离宫,徒惹父皇担心?”
顾乔虽不知道三公主的打算,但他太了解这种白莲花式的宅斗模板了,三公主一开口,他就开启了警戒模式,自动进入了“比弱,我还没怕过谁”模式。
“不过同病相怜,情难自己。”顾乔微微垂头,一双眼睛欲语还休。
“啊?你说什么?”三公主都做好和太子打嘴仗,甚至是被太子打的准备了,她越惨,才越好,这样才能引起武帝的重视。
万万没想到,太子竟回了这么一个可怕的画风,三公主再会玩,也被这样的始料未及弄了个手足无措。
“你在说什么鬼话?!”三公主有些烦躁。
顾乔抬头,深深的看了眼公主,然后便再不愿意多话,只是让人驱车离开了。在与三公主擦肩而过时,道了一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话:“孤与世子都曾想拿真心饲恶虎。不管皇姊相信与否,孤做这些,只是不想再教世子也经历一遍孤所经历的。”
哀莫大于心死。
武帝看着玄铁卫报上的内容,感觉自己已经明白了嫡子没有说过的话,过往拿你们当一家人,所以吵吵闹闹不计较。
如今才意识到,你们是要杀我,根本没把我当一家人。
我却很没出息的仍下不了狠手真的杀回去,但我可以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武帝是越脑补,越心酸,狠狠的砸烂了一御书房的东西,这回再没什么犹豫了,对人吩咐了下去:“三公主和十皇子怎么还在宫中?教他们这种目中无亲的人都给朕滚!十日,是最后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