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并不是什么君子,年轻时候也杀过人,一直信奉报仇不隔夜的道理。”
“后来学成,也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
声音微顿,继而便看着宇文则,轻声问道:
“君以国士之礼待国,国当以国士之礼偿之。”
“将军认为,值不值得?!”
宇文则敲击敲击的动作一顿。
继而有气浪暴起,将那郡守推得坐在地上,待得抬起眼来,位置之上已经没有了宇文则身影。
天穹之上,兵刃嘶鸣声音爆响,一柄三尖两刃刀自这宅邸当中冲天而起,仿佛是已经按捺了许久,森锐刃锋,翁鸣不止。
郡守起身,朝着宇文则离去方向,长施一礼,许久未曾起来。
…………………………………………
夜色深沉之处。
一支商队似乎是颇为着急,趁着星月明亮,勉强还可以视物,驱赶着马车,顺着官道向前而行,这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道路之上也不止这一个商队在赶路,在这扶风郡城内部,纵然是在夜间,走官道还是极为安全的。
许多赶着时间的镖局商队,往往便会在时间不大够的时候,加高对于伙计的薪水赏银,日夜兼程地赶路,只有在实在困倦到无法忍受的时候,才会在路边驿站稍做休息。
赵大牛有些好奇。
他是扶风威武镖局的镖头,这商队和他们差不多同行的,都在扶风郡城中,往日里倒也曾经见过,只是原先却未曾发现这些伙计耐力体力如此出色。
自中途偶遇,一路上已经有许多商队停下生火休息,就算是他们镖局的镖师们,都有些武功在身,一路行了许久,此时也有些乏了,眼前这些个未曾习武的伙计,竟然面不改色,依旧如常,若非是往日里也曾打过交道,他决计不能相信。
此时有些无趣,驱马上前,和这商队和善的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他走南闯北,感觉地出来,眼前这掌柜的似乎不大想要说话,回应都颇为敷衍,心中颇为不愉。
耳畔突然传来了异样声音。
他声音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四下环顾。
天边儿云压得很低,几乎要和地上黑黝黝的山影子重叠在一起,越发显得压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那天地交接之处的远方,突然便出现了一条黑压压的线。
突然便有闷雷回荡起来。
越发激昂。
茫然了片刻之后,身躯的疲惫在下一个瞬间被惊怖所驱散。
赵大牛下意识拔出来腰刀,这冰冷的刀柄握在手里,却不能给予他丝毫的勇气,瞪大了的双目之中,只剩下了满满的惊怖,看着那一身玄色明光铠的铁骑奔腾而来,看着那劲马强弩之后,掀起了烟尘浩荡。
镖局众人僵硬在了原地。
那铁骑如同是奔腾的洪流,自他们前数米处分流,擦着两边儿过去,但见眼前烟尘奔腾不绝,耳畔轰鸣如雷,镖局众人一时皆是失了神,待得那奔雷声音去了,方才身子一颤,回过神来,身躯之上已经满是冷汗,粘粘糊糊,极为难受。
赵大牛长吐出了一口气,声音略带颤抖地道:
“这,五掌柜,这,真的是……”
回过头来,却未曾看到那商队,更遑论说是那掌柜的,微微呆滞,转头去看,却隐约自战马奔腾的缝隙当中,看到了那商队旗子,依旧招展,一行八人,竟似是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直如异马奔腾一般骇人,不由得又是一呆,只觉得自己今日所见一件件事情,似乎都远非寻常经历可比。
便在此时,那边突然传来了弓弦剧烈震动空气的雷鸣爆响。
一道箭矢带着流光撕扯开了宁静的夜色,直接贯入了那商队当中,正在即将没入那商队马车的时候,旁边一个面目和善的男子突然纵越起身,后发先至,出现在了那含有万钧之力的箭矢旁边。
右手一抬,便如同是捏住个草杆一样,把那箭矢捏在手里,继而轻飘飘落地,依旧前行,便在这一起一落之间,展现出来了极为精湛的武功修为,方才那箭矢足以洞穿十数丈青石城门,却被那人轻飘飘捏碎,如此行为,非中三品必不能为之。
为首棕红色战马之上,一员白衣战将心中再无有半分迟疑,再度拈箭上弦,怒喝道:
“白虎堂,汝等见财害命,害我扶风郡城世家上下三百余口,正当死罪!”
“何不束手就擒!”
声如雷霆,赵大牛听得眼冒金星,其中内容更是让他心里发寒,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那边众人见到事情暴露,彼此对视一眼,心中一沉。
可值此情形之下,已经来不及追究是如何暴露,只能不再掩饰,各自抽出兵刃,只听到气劲如龙,嘶吼不觉,出手之人,全部都有着六品修为,可为首白衣男子乃是兵家难得的高手,一身修为,已经在五品巅峰,手中宝弓,亦是不凡。
更何况其出手只是为了牵制,不求取命,当下引弓连射,雷霆轰鸣之音不觉,道道流光宛如流星,只取那些高手身上要害之处,后者一时之间,竟不能离开,而在此时,周围军士同样勒马引箭。
右手整齐划一地抬起,握在了身后箭筒箭矢之上。
嘎吱——
弓弦被拉开。
惊人的寒意自此处辐射开来,纵然是在深夜,亦是能感受到那箭矢之上寒光,星斗密布苍穹,可这箭矢锋镝上寒光,竟不肯丝毫稍逊,纵然那数人乃是白虎堂高手,修为六品,也在此时感受到了本能的惊怖。
精锐军阵,永远是江湖高手的克星。
何况还有比他们更强的高手牵制。
在下一刻,数不清的破气箭矢朝着他们攒射过去。
以六品武功,本来足以突破而出,可偏生有兵家高手将其牵制住,若是敢于腾空而起,便会被那如同奔雷般的箭矢射落,一时间只能够互为犄角,防备着这箭落如雨。
顷刻时间,箭矢停住,纵然是在夜间,他们竟也感觉到了天色突然明亮了些。
尚未有所喘息,那滚滚奔雷声音再度响起。
自他们身后的方向,收到了公孙靖等人通知的另外一座城池的骑兵疾驰而来,其实力自然是远不能够和州城所属相提并论,但是此时那些白虎堂武者心境已经有些裂缝,一时间竟然未能够察觉这一点,只看到了烟尘弥漫,不知有多少铁骑在其身后,面色皆是惨白。
那边为首之人突然长啸出声:
“放箭!”
箭落如雨,在白虎堂众人眼中投落下了深沉的绝望。
……………………………………
片刻之后,在上千骑兵以及高手的围剿之下,自诩为天衣无缝之计的白虎堂众人当场被扎成了个马蜂窝,死得不能再死。
公孙靖呼吸略有些急促,方才他也阵斩了两名敌手,心中略有得意。
翻身下马,看着那些武者眸子里面的不甘,公孙靖心中略有唏嘘。
这些人……他们本是要借助大秦不同城池之间消息传递,调动兵马之间的时间差,改头换面,换成了正当身份,继而朝着郡城方向而去,甩开大秦的追剿,却未曾想到有另外一个神秘组织存在。
公孙靖心中明白,连环计策虽然精妙,但是却不能在关键处出现问题,可那位堂主所说的两句话,便是最关键最致命的一击,轻易便将这不知打算了多久的计策给打了个支离破碎,而自身甚至于未曾出面。
他自心中升起来了惊叹震撼之时,竟然也有些许与有荣焉之感。
正在公孙靖恍惚时候,那白衣男子翻身下马,将这商队马车直接掀开,里面是大坛装着的货物,微微皱眉,突然自公孙靖腰间拔出战刀,甩出来了一道劲气,将那些坛子打碎,只听着咔擦脆响声音连绵不绝,里面装着的事物登时便全部涌出来。
血迹斑斑,正是人的尸体,而且似乎是为了装进这坛子里面,早已经被劈斩成了大块的碎片,恐怕正是这商会原本雇佣的伙计,为了实行这一次李代桃僵之计被杀,恐怕过一段时候,在入城之前,便会被暗中处理掉。
公孙靖心中有怒意升腾,那白衣男子微微皱眉,视线从这车上巡视而过,复又俯身下来,自那些白虎堂高手身上搜过,神色微愕,继而便冷峻下去,看着公孙靖,道:
“那另一处白虎堂据点,石头斋在哪里?”
公孙靖回答之后,那白衣将军猛地起身,道:
“其余人等守在这里,还有许多事情处理。”
“公孙,你随我来!”
公孙靖腾身上马,先是有些不解,突然想到了那消失无踪的《天问》,心中一突。
堂主传递消息应该已经足够地快,这些人连尸首都没有时间处理,何况于是天问残卷?
想到此处,他心中突然升起来了荒谬的想法。
莫不是,这些白虎堂高手,也只是潜藏的弃子?!
杀人之后,那《天问》其实已经被暗中转交给了其他人?!
转交给了石头斋背后的那个邪道高手?!而这些白虎堂武者则是充当诱饵,若是真被发现,也可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公孙靖心中先是觉得荒唐,六品武者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绝顶或是一流,可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见到的高手,怎可能被用来当作弃子?
可突然又想到了《天问》二字,神色便有些许黯淡,也有明悟。
若是为了这个,确有可能……
只是,这种疯狂的计划,究竟出自谁的手笔,又有谁能够看穿?
…………………………………………
石头斋。
青衫文士活动了下手掌,发出咔擦碎裂声音,原本修长手掌之上,已经密布了裂纹,微微皱眉,道:
“高级机关人,果然也只能用上一次。”
“不过也罢……”
文士摇了摇头,呢喃道:
“总比给那偷儿变成手脚要划算许多。”
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了一事,复又止住身形,左手虚托着个颇大的玉卷,上有瑞气蒸腾,右手则以劲气勾勒地上血迹,在墙上挥毫数字,颇为自得欣赏一番,听得了马蹄声传来,嘴角浮现嘲弄弧度。
身躯骤然便没有了踪影,原地只剩下了一枚玉珠,滴溜溜在地上滚动了下,撞到墙角,逐渐失去了原本灵韵,崩溃消失。
公孙靖两人翻身下马,冲入其中。
这石头斋中依旧是往日模样,只是当日那和善青年顾余斋未曾看见,大堂当中,跪倒了一位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身上尚还洋溢着极为浓厚的劲气,面目有惊怖之色,正是在十年之前,令公孙靖心中梦靥,难能忘记的邪教高手,此时至少应当接近四品修为,一手快刀,惊雷掣电。
可此时他竟然未能拔刀,便已经没有了生息。
其双目瞪大,喉咙处有一处贯穿伤口,流出殷红鲜血,在其身前立着一根挺拔青竹,竹叶之上尚且还有几分水露,颇为喜人,青竹之上,悬挂了一张黑铁面具,形如狴犴,空洞的眼瞳看着公孙靖和那白衣男子。
后者双拳紧握,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在这大堂墙上三字,自牙缝里挤出来了声音,道:
“意难平……”
PS:第二更……要猝死了……
大秦就如同法,没有证据,不能出手,证据确凿以后,e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