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安风早早苏醒过来。
锅灶里做了些饭食,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腾着,一个个如鱼眼般的水泡升起又破碎掉,蒸汽热腾腾地往上冒,让本来有些干燥的屋子湿润许多,和冬日早晨的阳光,屋顶上趴着的猫,一同形成了让人很舒服的慵懒氛围。
王安风坐在桌前,桌子上放着些发黄的典籍,此时他手上正拿着一本,凝神在看,这些东西是他昨日离开谈府之前,重又折返密室当中取出来的,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恍惚,没能带上来。
和他想的一样,这些卷宗里头记载的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武功秘籍。
但是若论价值却要比那些名传一地的江湖绝学更为重要。
里面详细记载了西定州中,和谈府相关的诸多武者,以及其下属组织的背景,联络方式,其覆盖面积之广,几乎囊括了整个西定州所有城池。
甚至于其中不乏旁人眼中身为对手的小帮派或者产业,彼此勾心斗角,打得火热,其实暗地里皆是谈府基业,不过是做戏给人看。
除此之外,其中还牵涉了数十个江湖武者的隐秘。
王安风抬手翻过了最后一页,却在最后发现了一张略有些发黄的信笺,抬手取来,这信似乎已经有了许久的时间,所以有些发脆,王安风很小心地将其展开,入眼便是凌厉到几乎透过纸背的笔触。
老夫谈天雄。
王安风神色微有变化,变得稍微郑重了些,他多少知道这位老者的生平,能够以手无缚鸡之力的落第书生,做到一地江湖之首的位子上,手段心机,甚至运气缺一不可。
他专门写的信吗?
不知道是不是记载了些极为重要的事情。
王安风略有些出神,视线自信上掠过。
“老夫谈天雄。”
“今日吾家柔儿,想要去上私塾,哼,那老匹夫竟然敢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当真应该好生抽他。”
“吾家语柔,天下绝丽,要什么都应该,惹得语柔掉珠子,若换做二十多年前,那老匹夫早就连着他那破私塾,下去和阎罗作伴了!”
“……语柔已经四岁了啊……生得越来越像她祖母了……”
“再过些年岁,便会出现一个臭小子,偷走我孙女儿的心了啊,真是,好想要把那混小子提前剁掉,可到时候,老夫恐怕还是会装出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和他喝上一杯罢……”
“嘿……”
“若是他敢欺负语柔的话……”
与他所想相反,这信上所写的东西,并不是西定州中的江湖事情,只是一位老人对于自己孙女的溺爱和对于未来注定出现的某人,怀抱着的深深怨念,满篇的闲言碎语,只是这信似乎不小心沾了水,其中有许多字迹根本就看不清楚。
王安风笑了下,将这信笺小心地折好,重新放回原位。
这信笺起码有十二年的时间了,竟然还能够保证完好,可见其主人用心的程度。
不过,可惜那位老人提前离世了……
否则,若是写信时候那个可以为了孙女掉泪珠子就恨不得劈了私塾的老人还在,谈语柔恐怕也不会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和压力罢……
微不可查叹息一声。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王安风收敛情绪,重新恢复了平和的神态,抬眸看去,缓声道:
“公孙吗?”
“进来罢,门没锁……”
“是,少主。”
门外传来公孙靖的答应声,身着便装的巨鲸帮帮主一手提着个红木食盒,一边推开木门,口中道:
“少主您还没吃过早饭吧?属下让厨子做了些……”
视线扫过屋子,扫过桌子上发黄的典籍,坐在桌旁,神色略有好奇的王安风,以及不远处,正散发出阵阵香气的锅灶。
公孙靖脸上的神色略微僵硬。
双眸微微瞪大。
又,又迟了?
王安风此时已经起身,将那本书放在了最上面,对公孙靖道:
“尚且还没有,不过也熟了……你来得算是正好。”
“要不要一起?”
公孙靖张了张嘴,视线自旁边的锅灶上掠过,心中升起来一丝挣扎,当年执行任务的时候,离将军亲自下厨做的那餐饭,混着那坛咸菜的味道,隔了足足二十多年的时间,重新浮现在脑海当中。
少主是离将军一手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