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等得起。”
县尉抬起袖子擦汗,不断赔笑,道:
“是,是。”
“是下官想的差了,大人真当是我辈楷模,下官敬佩,敬佩……”
这副阿谀赔笑的模样,令严令心中就如同吞了一大块肥腻的猪油一般,满是反胃,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到那张有辱刑部形象的脸,道:
“下去罢。”
那县尉心中松了口气,恰在这个时候,严令突然想到了一事,复又开口,道:
“等下。”
“大人还有何吩咐?”
严令按揉下眉心,道:
“死者遗物尚且不急,你现在先将卷宗送来,另外此时衙门中食灶应该还没有熄火,替本官这位小兄弟取一套合身的巡捕衣物,再让厨子送来一屉肉包,五碗阳春面。”
县尉心中微微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碗?
须知衙门中多是武者,内部灶头做的饭足斤足量,就只说那阳春面,寻常壮汉,连一碗都吃不下去,便要给撑得走不动路,五碗阳春面,还要足足一屉肉包,这两位大人的胃口着实不小。
严令抬手将散落的卷宗收拾起来,随意道:
“安风你且先吃,若是不够了再说。”
“呵,我一吃饱就会犯困,还要再勘察案件,便只喝些茶水……”
声音微顿,严令抬眸看到动作停滞的县尉,看到后者神色似乎略有僵硬,微微皱眉,道:
“还不快些去?”
“哎哎,是……”
……………………………………
那县官宛如是逃命一般往外奔去。
直到奔出了十来丈远,才在院落中站定了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感觉自己的心口现在都有些发虚,略有些敬畏地回身去看那偏房,这间屋子是他专门挑选的,正对着太阳,冬日时候最是舒服,可这个时候,竟给他一种阴沉压抑的感觉。
就如同方才那颇为俊朗的青年。
压抑,威严,看向自己的眼神当中,不带有丝毫的情绪。
他当时几乎分不清是人还是如那刑部令牌之上的断狱神兽。
如此令他不觉震颤,满是不舒服的情绪,只在当年第一次踏入刑部衙门,第一次去了本地关押重犯所用的大牢时候有过,他到现在都还能够记得当时那冰冷压抑的氛围,每每回想起来,都会惊出一身的白毛汗。
可那时所见是一整座牢狱,今日所见,却只是一个青年。
复又想到那青年刚刚吩咐下来的事情,这县尉不敢在呆在这里,脚下生风一般朝着外面奔了出去,面上神色虽然紧绷着,却能够看得出惊惶。
希望那帮货色还没有把那女尸身上得来的东西花出去。
否则,就惨了。
想到这件事情发生将会导致的后果,县尉一张胖脸上几乎褪去了最后的血色。
在那屋子里头。
严令俯身,将弄散了一地的卷宗一张一张捡拾起来,方才他出手威慑的时候倒是威风八面,高手风姿,此时这苦果却也要自己吃来处理,他的功夫可远没有修炼到挥一挥手,便能让这些散乱的卷宗自己恢复原样的水平。
王安风在旁边帮着收拾,突然笑道:
“严大哥,方才好生威风啊……”
严令失笑,将手中卷宗放在一起,道:
“你也来取笑我?”
声音微顿,复又道:
“这也是无奈之举。”
“当年夫子带着我在天下游历的时候曾经说过,鼠有鼠路,蛇有蛇道,为人行事需要讲求变通,若是一味死硬,只会令案件陷入僵局之中。”
“方才我若是对其严加惩处,他面上不会有什么不敬,心中却难免生出怨恨之心,到办案的时候阴奉阳违,只需要隐瞒一二线索,便会令这案件难度上升许多。”
“何况,我们此时也没有时间来处理他的问题,不过,若是他在我看完卷宗之前,都未曾将记录在案的那些遗物带来,便休怪我不再客气。”
声音微顿,严令眉头微皱,显出三分威严。
王安风闻言笑了笑,明白严令也看出来了提及遗物时候,那县尉脸上的不自然,心中放下心来,想想也是,严令能够在短短三年时间,连连升职,自己能看得出的东西,他肯定看得更为清楚。
复又想及方才严令身上的气息变化,隐隐有引动这刑部附近天地的异象,心中感叹。
唯心无旁骛者,可笔直前行。
看来,扶风刑部,过不了多久便会出现一名新的六品巡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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