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目送黑衣剑客远远去了,踱步走到那茶肆掌柜处,放下了一锭银子,然后又向在座诸多行人数度抱拳行礼,满脸歉意,这才转身离开。
不像是刚刚那剑客那样骑马,而是腾身而起,露了一手上好的轻功,几个闪身便已经在数十丈之外,引得茶摊上惊呼出声。
田志德心中更是震动,他武功虽差,见识不低,这种轻功若是再上一层楼,便能够算得上是腾空御风的中三品手段,而那青年却不过只是二十岁出头年纪,将来入中三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又想到自己,不免黯然神伤。
等到那书生离开,众多老江湖才彻底松了口气,一时间连凉茶顾不得吃,草草放下些铜板儿在桌上,顶着初秋毒辣的日头,各自奔走离开,就连掌柜的都准备收拾东西,这几日换个地方开摊。
田志德回过神来,也不敢多做停留,和旁边的师弟说了两句之后,便伸手去推那位大白天就半醉在桌上的老醉鬼,好不容易才把这刘陵叫醒过来,第一时间竟然也只是提着酒壶往嘴里倒,叫两名费家武馆出身的武者心里面一阵急躁。
费永林忍不住上前一步,高喊了一声刘老,等那老人迷迷糊糊转过头来,便急急将刚才那事情说给他听,刘陵听完,却只是摆了摆手,笑道:
“若是真有歹意,此时已经来不及啦,若是你们多想,又是自找烦恼,生死本就是命数,何必如此急躁?”
“不如喝酒,不如喝酒,哈哈……”
费永林急得几乎跳脚。
却听到了那边同行的老迈文士道了一声说的好,一手提着了一个酒坛子,隔着颇远,两三步就走到了桌旁,田志德几乎以为自己是花了眼睛,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再看时候,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已经随手将桌上原本盛凉茶的茶碗倒干净,倾倒了酒坛中酒水,两人酒碗轻碰一下,竟然只在这里畅快喝起酒来。
不片刻就连开茶肆的掌柜的都带着东西走了,王安风给了些银子,让留下了这一张桌子,四条长板凳,两个老人就在这地方对饮。
刘陵本就好酒,此时喝起来更有几分豪气,一口气将足足一碗酒水都灌下肚去,老脸上浮现一阵红晕,呼出口气来,道一声爽快。
离弃道却面不改色,只是喝酒,随口道:
“你果真是喜欢喝酒。”
刘陵大笑,道:“老哥难道不喜欢?”
离弃道抬头看了看天上日头,道:“喜欢倒也喜欢,只是许久没有人陪着喝,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趣,今日主要是天上日头太毒,若是赶路,不如喝酒。”
刘陵微怔,他不知离弃道武功,只当是和自己一般的年迈老者,再看看旁边着急的两名武者,不免就从这话里品出来了泼天的胆量和豪气,大笑道:
“天下喝酒的理由许多,大多为名为利,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学到了学到了,老哥你所说确有道理,一人喝酒着实无趣得紧,喝酒没有菜可以,但还是要有人陪着才行啊。”
“不过这天底下这般多的人,竟找不到几个能陪你喝酒的?”
离弃道耸肩道:“找不到。”
他端起酒碗,看着酒液上涟漪,随意道:
“我活了这般大的年纪,陪我喝酒的人许多已经不在这世上,还活着的不多,当年有一个酒量最差却最喜欢喝酒的老家伙倒是还活着,却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刘陵果然是个懂酒也爱酒的人,喝一口酒,微笑道:
“是因为酒量差?”
离弃道道:“他后来酒量已经不差。”
“那又是为何?”
离弃道笑一声,仰脖喝下碗里酒液,懒得隐瞒,也不点破,道:
“他在天京,我在江湖,他的位置实在是越来越高了,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最高,算得上是高不可攀,自然没法子一起喝酒。”
刘陵喝下酒去,遗憾道:
“那他一定既没有朋友,也没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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