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云有些奇怪为何孝仁太后会在此处和永昌伯府一同用早膳,按理说两拨人最好不打照面才好,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安灵梓,而后上前去按照规矩挨个行礼。
秦朔薄唇紧抿,黑色的眸子中有些情绪。
“坐吧,此次大雪下得突然,碰上了也是凑巧,哀家用膳的时候喜欢个热闹,便想着同大伙一块儿,各位不必拘礼,”太后脸上带着淡薄的笑意,叫人辨不清真假。
安锦云对这位太后心中怀有万分敬意,总说孝仁太后不爱管朝堂上的事情,这位看透了人世间诡谲争斗的妇人,一双眸子擦得比谁都亮。
哪里是不爱管,不过是没有值得出手的事情罢了,便做一副闲散模样,只说在后宫静养。
若真是遇到了事情,三言两语翻动帝城风云也是有可能的。
她上辈子是因着在棋艺上有天赋,这才叫太后堪堪多看两眼,后来常在慈宁宫陪在孝仁太后身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这位的脾气。
若不犯事,便什么都好说,一旦触及不该碰的,任谁也不给情面。
安锦云同安灵梓一同入了座,气氛似乎稍微松快了些,安灵梓面上不显,只是手上紧紧揪着自己的帕子。
她知道这里当真是一句话说不妥当都要掉脑袋的,除了心里骂几句“封建迂腐”,明面上也得做出恭顺的模样来。
谁人不知这位千岁的娘娘不爱热闹,怎么偏偏就要和永昌伯府的一起用膳了。
安灵梓脑海中闪过昨夜那男子带着杀气和邪意的眸子,当时不觉得害怕,现在和太后坐在一处倒是开始有些紧张了。
末了又有些自嘲,想想自己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待太后动了筷子,众人这才开始用起早膳来,只是似乎都不怎么自在。
安锦云因为和三位都相熟,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该吃多少吃多少。
用罢膳后太后瞧着外面的雪渐渐小了,不由得同高阳说了几句“海晏河清,百姓富饶”之类的场面话,众人自然是点头附和,一时之间厅内气氛融洽。
“社稷安稳少不了朝中肱股之臣的功劳,永昌伯府世代忠心,今年又出了一个开国以来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能有这样的臣子辅佐,当真是咱们大秦的幸事,”太后同高阳说着说着,眼神遥遥地从上面递下来,落在永昌伯府众人的身上。
张氏满脸憋得通红,犹犹豫豫张不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锦云定了定神,张口道:“陛下千古明君,体恤臣子,太后娘娘仁慈和善,宽厚待人,永昌伯府上下定当勤勉效忠以报陛下、娘娘之恩。”
太后嘴边带了笑,扫了安锦云一眼,接着道:“此次来灵安寺中礼佛,不单是因着哀家自己身体欠安,更是为咱们大秦天下百姓祈福,边关动乱不断,哀家与皇帝都彻夜难寐忧心不已呐。”
安锦云有些不明白太后究竟想说什么,偷偷瞥了秦朔一眼,秦朔只垂着眸并不看她,这让她一时有些忐忑。
她可不认为太后真是闲的没事干,只是这刀悬在空中迟迟不落下来,实在叫人心里难受。
思来想去,安锦云只得中规中矩回了一句:“娘娘宅心仁厚,若是边关将士知道娘娘这份心意,定能一鼓作气击退敌军。”
太后微皱起眉头,一副动容模样:“若是这样,再好不过,只是……”
众人的心便跟着这个“只是”被高高吊起,高阳也忍不住凝神去看太后神色,只有秦朔面色如常。
“只是哀家力不从心,因着这些小事总是烦闷不已,”太后笑吟吟地看向坐在一起的两个姑娘:“来灵安寺之前,钦天监曾说哀家操劳半生,命里缺个安定,哀家之前还不懂是什么意思,这次来了灵安寺才明白。”
秦朔浓眉微压,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紧。
“若是有安家的女儿陪在哀家身边,与哀家一起抄经祈福,哀家这身子,想必很快能康健起来,”太后的眼神定定地落在安锦云身上,笑意满满却无温色。
安锦云终于明白过来,太后的刀口原是要落在她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