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珞好好的,又因为从前那些顾忌和期盼都没有了,如释重负般,这几日简直如珠宝,开始反射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他闲闲地坐在院子里的紫藤架下,一个人执子下着围棋。
晨间金色的阳光透过花枝斑驳地洒散在他的身上,月白色织竹叶暗纹的道袍一尘不染,透着股子悠然自得的宁静。
二皇子心里顿时像被巨浪打翻的小船,脸上从小就被教导嬷嬷们教训出来的肃然都端不住了,不由自主地高声喊了声“琳琅”。
陈珞回首,丢了棋子,淡然地起身,朝他作揖行礼,语气平静而又不失敬意地称了声“二皇子”。
二皇子千言万语全都被堵在了喉头。
陈珞从小和他像兄弟般长大,他从小就是个闹腾的人,什么时候和自己这样彬彬有礼过。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想到陈珞自从跟大皇子去了刑部之后对自己的疏离,想着和大皇子一起遇刺,他突然发现,他自此之后好像也没有和陈珞说过一句话。
“你,是不是在怨我!”二皇子垂眸,猝不及防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陈珞对这一切都感觉到了厌倦,二皇子也好,三皇子也好,这些想谋求天下的人,他全都不相信,他现在,只相信王晞一个人。
他坦然地望着二皇子:“我们长大了,原本就应该君臣有别,从前是我没有想清楚,没有看明白。你也不必觉得我们之间有谁对不起谁,隔着这么大一块祖产,谁都会心动。”
二皇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反驳。
半晌,他才干巴巴地道:“不是我。你知道的。我虽然想问鼎天下,却没有想过要杀手足。”
陈珞点头,道:“我知道不是你。是皇上。”他看到二皇子惊恐地朝他摇头,扬眉不屑地笑了笑,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道,“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我兄弟一场,没必要回避。我只是心灰意冷。你却身在局中,不逆流而上就是个死。你有什么事,还是跟大皇子说个明白为好。若是能和三皇子、五皇子说清楚,那就更好了。攘外必先安内嘛!”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道:“这也只是我一家之言。你听听就算了。大主意,还得庆云侯拿。他们这些几代朝臣,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要多。肯定更稳妥。”
但却各有各的想法,不像陈珞,不管是谁当皇帝都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反而能真心的对待他们兄弟几个。
二皇子在心里道,想想身后跟来的人,却始终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而是想了想,像从前那样拉了陈珞的胳膊,道:“走,和我一道去看看大皇兄。我怕他误会我。”
陈珞却一副不想参与他们兄弟之事的样子,道:“我就不去了。大皇子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迟钝,我和他遇刺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也很清楚。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的。倒是三皇子和五皇子那里,你想想怎么办吧?还有庆云侯,指使得动羽林左卫,还是想想怎么向皇上交待吧?“
二皇子咬了咬牙,强拉着陈珞,道:“废话少说,你和我一道去见大皇兄。“
他想不搅和进去就能不搅和进去吗?
皇上欺人太甚,既然要闹,那就大家闹个大的。
陈珞被二皇子强拉硬拽的,往大皇子歇息的药房去。
二皇子并没有注意到陈珞低头的那一瞬间,眼底迸射出来的凉意。
大皇子已经“平安”归来,他的病当然不可能完全交给真武庙,皇上派的几个太医都在药房旁边的茶房候着。二皇子问完了病情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问留在屋里的逍遥子:“大皇兄的病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了吗?”
逍遥子强忍着才没有看陈珞一眼,道:“大皇子的意思,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可能会不良于行,皇上的差事多半有心无力了,需要再长期静养才行。”
社稷不可能要一个身体有缺陷的皇帝。
二皇子愕然,觉得自己这次来真武庙真的是来对了。
他急切地望向大皇子。
大皇子轻轻地朝他颔首,道:“我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皇上不是想利用他对付二皇子吗?他就偏偏让自己成为一个废棋,看皇上还能怎么办。
说不定他还能找到机会重新扳回一局呢!
二皇子压制着心中的狂喜,脸上虽不显,但大皇子还是飞快地睃了眼面无表情的陈珞。
果然是招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