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闻言后,便也微笑着微微颔首。
其他人见状,自然难免窃语询问,待知原委之后,便也都兴致盎然跟随在车后,打量着马车上的少王并少女。少女非是寻常姿态,能被大王如此包容,可见是爱之至深。
虽然在这丧礼场合,讨论这种风流韵事实在有欠庄重。但独孤卿云年近九十才自然寿终,且哀荣风光惠及子孙,是真正的喜丧,就连独孤氏本家族人都少有过分悲戚姿容,其他客人们自然也都心态轻松。
马车行至独孤氏府门前,另有一批独孤氏亲徒早立在此等候,其中就包括其家婿子杨执一。
杨执一也是一身缟素站在人群中,见马车远远行来便随众人一同降阶相迎。
他个子并不太高,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马车上情形,待见少王落车后,马车却并不停止,而转过正门向侧门驶去,才知少王携带女眷到场,不乏好奇的转头望去,可这一眼看清楚车上人姿容后,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响,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众人关注焦点都在少王,自然也没人关心杨执一的异样,纷纷上前向少王见礼,且神态间不乏真挚感激谢意。
类似独孤家这样的势位门第,其实哀荣几多都有预估,如今独孤卿云哀荣明显较之仪轨常情超出半格,惊喜之余,自然也免不了打听原因为何。这一打听,才知神皇雅赏河东王文笔,爱屋及乌之下才给独孤家更多赠赏。
如今河东王更是亲自登门吊唁,独孤氏家人哪有不欢迎的道理。除了一般子弟之外,灵前丧帐下独孤卿云几个儿子虽然不能亲自迎出,但都对少王行入的方向作再拜大礼。
寻常吊客自然无需如此,但少王帮助他们彰显亡父,也算有恩,灵前再拜,也是知孝的表现。
李潼被众人簇拥行入独孤氏宅邸,灵帐前作半拜之礼,同行而来的杨居仁则拜于灵前诵读祭文。
且不说场面人情如何,杨执一这会儿仍是浑浑噩噩,待看到杨居仁之后,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以至于身躯都气得微颤起来,牙关更是咬得咯咯作响。
“阿郎这是怎么了?整日治丧,人也难免疲倦,但这位大王却不是寻常宾客,仪门更得荣誉,正仰大王恩礼,千万不要失礼于前!”
终于有人发现了杨执一的异态,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可是说出的话却让杨执一更生羞恼,但也是悚然一惊,连忙点头道:“哀切所致,精神恍惚,请兄长放心,必不失礼人前。”
言虽如此,但杨执一却双拳紧握,指甲甚至连手掌都给抠破了。见到那念念不忘的唐家娘子随少王同来,竟成河东王家眷,他心中已是惊怒交加,但一时间还没有想得太深刻。
可是现在见到杨居仁居然成了河东王员佐,他心中羞恼更是无以复加,并确定少王此来就是为了向他示威!
吊唁完毕,李潼被引入廊前帐幕下,独孤卿云的儿子独孤元立才从帐后行入,再对少王致谢:“亡考一生忠勤,幸在圣主恩赏,能得福禄双至。憾在儿孙拙能,借大王妙笔将事迹更作宣彰,门第受此恩惠,俗礼不足表情!”
独孤卿云享年八十九,这在后世都算是高寿年纪,在时下更是罕有。作为他的嗣子,独孤元立也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须发灰白,更因治丧而形容枯槁,李潼自然不受其大礼,连忙避席而出。
独孤元立又让儿子上前拜谢,以至于捧着李潼两脚亲吻靴尖。李潼猝不及防,险被扳倒,对于唐人表示热情的方式更觉无从吐槽,只向独孤元立施礼道:“襄公元从旧人,号是国老,勋在公论。小王憾在不能瞻仰生人风采,得授事为挽歌,悲伤之外,唯一点薄才告送英魄,实在不敢夸受重礼!将军亦列国器之用,还请谨慎节哀。”
独孤元立这么大的年纪,也不只是徒享父荫的纨绔,同样任事军府,而且还是早前跟随薛怀义攻打突厥的一路行军总管。眼见少王谦和有礼,对少王印象也是极佳,重孝不能待客,只让子侄一定要礼备周全。
眼见独孤氏家人治丧之中还如此热情,李潼也不好意思坐坐就走,索性安坐下来,并在丧礼上结识一下时流宾客。
前日麟台官廨中,元行冲使坏揭露独孤家曾为奴户旧隐,其实独孤家姻亲恰是河南元氏,而且还是能够直溯北魏帝系的那种元氏,较之元行冲一支还要更显赫一些。由此可见,独孤家也真是逆袭的典范。
于是李潼自然也结识元氏几人,尤其听到一个上前介绍自己名为元亨、字利贞,更是忍不住心中暗笑这个名字可真是不错。当然,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开元名相张说的老丈人元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