鄠县,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是一个与长安相邻的穷乡僻壤之地。
可突然陛下竟要去鄠县,却让所有人都觉得错愕。
那鄠县乃是陈正泰的封邑,在这个节骨眼上,跑鄠县去做什么?
只是陛下已下了旨意,虽有御史表示了反对,但是……反对无效。
李世民也有一意孤行的时候,当然……若是无关痛痒的问题,倒还罢了,可一旦是李世民觉得紧要的事,其实无论是魏征亦或是其他人,也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心意。
李泰最近的表现很殷勤,他一见父皇要去鄠县,便兴高采烈的请求伴驾,李世民自然照准。
不只如此,李世民还要求百官一道随他往鄠县一行。
因此,过了两日,浩浩荡荡的御驾便开始自长安出发!
从清晨开始,到了正午,这鄠县便到了。
鄠县确实不远,尤其是县城,只是这一次的目的,显然不是县城,正午在县城里歇了歇,李世民能深切感受到这天子脚下的郊县的荒凉。
李泰尾随着御驾,他心里挺愉快的,一路看着沿途的美景,山河壮丽,不禁开始吟诗,跟在李泰左右的有许多世族子弟,人们纷纷颔首点头,对李泰表示赞许。
陈正泰和李承乾这儿,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虽然大家都怕陈正泰自寻短见,但是不代表大家都喜欢他。
而至于太子殿下,性子比较鲁莽,大家都是文人雅士,自是不愿和他扎堆!只有程咬金、侯君集等人尾随着,侯君集近来对于市井里传出的流言很担心!
作为李承乾的准岳父,他听说了很多李泰贤明的传闻,再看李泰被许多人拥簇着,而李承乾这儿……却是冷冷清清,这更加深了他的忧虑。
众人继续出发,等跋涉到了秦岭余脉时,已是人困马乏,只是再走一些路,山脚下一个巨大的庄子,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里似乎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村落,村落里有许多的牛马,错落着各色的棚子,棚里发出袅袅的炊烟。
李世民下了乘辇,李泰便连忙带着百官迎上来!
李泰身材有些胖,气喘吁吁的样子,却还是搀扶着李世民,道:“父皇,我们这是要去何处?儿臣看这里……甚是荒凉,没什么好看的。”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李泰一眼,却是突然道:“青雀,你几岁了?”
“儿臣近十岁了。”李泰恭谨的道。
李世民颔首点头:“十岁了,你的年纪不小了啊,朕还犹记得当初,你还在襁褓里,转眼之间,竟这样大了。”
说着,李世民随即看了一眼围绕着李泰身边的众臣,突然微笑:“大家都说李泰贤明,诸卿,不知这些传言,你们听说过吗?”
许多人一愣。
他们不知陛下突然这样问,到底什么意图,因此竟不敢作答。
李世民却是正色道:“诸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有了李世民的鼓励,大家倒放下了余虑,于是众人纷纷畅所欲言!
韦玄贞率先的急不可待,道:“越王殿下爱民如子,人所共知,举世上下,都说他贤明。就比如这一次,地价暴跌,百姓们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越王殿下心急如焚,想民之所想,臣等对此钦佩不已。何况,越王殿下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世民听了这些话,又笑了。
此时一个叫杨叶生的御史也道:“陛下,越王殿下还极有仁孝之心,这一点……也是人所共知的。”
其他人七嘴八舌,都说着越王的好处。
这一次,越王真的帮了大家大忙啊,若不是越王殿下,说实话,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好了,地卖出去了,换来了无数的真金白银,至少止住了损失。
他们心里感激着越王,甚至忍不住会想,越王小小年纪,就如此爱民,假若……
他们的心里不禁冒出大胆的念头,假若越王成了太子呢?那么……大家便可高枕无忧了。
不过这只是一部分的反应,房玄龄和杜如晦以及长孙无忌等人的表现却很奇怪。
陛下每一次比较太子和越王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的会退到一边,表现得谨言慎行的样子。
见众人纷纷夸赞李泰。
站在不远处的李承乾,脸色铁青,陈正泰不禁同情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历史上的李承乾,想来就是这样一步步精神走向崩溃,最后才有了叛逆之举的吧。
侯君集冷冷地看着那些交口称赞的人,不置可否。
程咬金和其他几个武勋自然也表现出了几分冷漠。
这时候,李世民看了一眼李泰,摸了摸李泰的头:“青雀小小年纪,就已令朕脸上有光了。”
随即,李世民抬眸看了一眼那远处的村落,却道:“今日乃是陈正泰邀朕来的,说是此处,有令人大开眼界的东西,陈正泰。”
被点到名字,陈正泰立马上前:“学生在。”
李世民道:“你在前领路,要带朕来看什么。”
陈正泰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恩师看了便知。”
众人都不禁好奇起来!
于是陈正泰在前领路,众人在后面跟随,居然沿着小径上山了。
群臣们个个若有所思,揣测着陛下的心思,可当看到远处,他们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乃是一个巨大的矿山。
这矿山连绵,而在这里……整个矿脉,就像是被掏空一般。
众人怎么都想不到,这里竟有矿脉。
长孙无忌在此刻,却是打起了精神,长孙家也经营了不少矿山,尤其是铁矿,因而对此了如指掌。
只是……他还是觉得震撼,忍不住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众人收回视线,纷纷看向长孙无忌。
李世民则笑道:“什么不可能?”
长孙无忌道:“陛下……你看这矿脉,显然已挖了至少有数十年之久,否则不会出现如此大的坑洞,可是……臣明明知道,在今岁之前,这鄠县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矿场,也就是说,陛下将陈正泰分封在此,陈家在此寻到了矿脉,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规模的坑洞呢?”
长孙无忌果然是经营着他家里的产业有方啊,对这矿山的知识,绝不是寻常人可比。
大家看着这坑洞,也纷纷点头,眼前的矿脉,就像是被人削去了半边,这一看就是人为的痕迹,绝非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没有数十年不停的挖掘和开采,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是……很明显的是,此前这里确实没有发现矿脉的任何消息,这里是京兆府管辖所在,也算是天子脚下,若是有什么发现,就算不能惊动满朝文武,至少……是隐瞒不了长孙无忌的。
李世民也不禁皱眉起来,便看向陈正泰道:“陈正泰,这矿脉,是陈家何时发现的?”
陈正泰就道:“就在半年前,陛下将此处作为陈家封邑之后,学生侥幸发现的。”
侥幸……
这姓陈的走了什么运?
让人妒忌啊。
韦玄贞忍不住讥诮道:“也难怪陈氏敢到处收地,原来家里还有聚宝盆。”
这话说得很妒忌很酸,还带着点讥讽,众人莞尔。
这个傻瓜,有钱也不知珍惜,现在粮价已经跌到了谷底,耕地不但不能挣钱,反而要亏损,而陈家收购了多少土地呢,幸好越王殿下让陈家出钱接了这些土地,如若不然,大家真要吃土了。
说也奇怪,这个时候,任何大家看到了陈正泰这个大傻瓜的时候,都会忍不住会想到越王殿下,随即心里满怀着感激之情。
李世民突然怒视韦玄贞一眼。
韦玄贞吓了一跳,方知自己有些失言,连忙下意识的后退。
李世民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陈正泰的身上,道:“这样说来,陈家是在数月之前就进行开采挖掘了?”
“正是。”
李世民奇怪地道:“既如此,这就更奇怪了,长孙无忌精通矿脉采掘,他说眼前这矿场,没有数十年之功,只怕不会是这样的形状,这又是什么缘故?”
长孙无忌显然满怀着疑问,一头雾水的看着陈正泰。
陈正泰就看着长孙无忌问道:“不知长孙家的矿是怎么挖的?”
长孙无忌愣住了,居然问怎么挖矿,还能怎么挖?
他正色道:“当然是民夫和苦力,用镐头挖掘,怎么,你们陈家挖矿,还用别的工具?”
陈正泰想也不想就道:“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