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泰一脸委屈。
李世民却不由道:“只是一个学堂,有什么可看的?”
陈正泰则道:“恩师,这个学堂很是不一般,极有意思,若是恩师去了,定会觉得有趣。”
陈正泰卖了一个关子。
李世民心里却是狐疑起来。
“朕现在去?”
李世民本就是穿着便服来的,毕竟他是来做手术的,现在手术完毕,还需慢慢等着结果,也不知道这秦琼情况如何。
至少今日,他是要留在二皮沟的,毕竟……若是术后出现什么情况,也好能及时处理。
李世民想着一时也不能回宫,看陈正泰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也不免有点好奇,便道:“既如此,就不妨去看看吧。”
下了楼,程咬金等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一个个焦灼地上前:“陛下……如何了?”
“等着。”李世民故作气定神闲,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些说不准,抿了抿唇道:“让秦卿家先养一养,朕出去走一走。”
“那臣也去。”程咬金道:“陛下和陈正泰一起去,这陈正泰手无缚鸡之力的,臣不放心。”
张公瑾等人也道:“臣也愿往。”
李世民不吭声,率先走了出去。
既然陛下没有拒绝,其余人便都亦步亦趋地尾随其后。
出了医馆,便见这里车马如龙,李世民不禁对陈正泰道:“朕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想不到……现在竟有这样热闹了。”
陈正泰压低声音道:“是啊,这都是多亏了恩师。”
“不,这都多亏了你。”李世民摇摇头,往前走,便是街道了。
沿街商铺林立,打着各种蟠旗,李世民一路随着陈正泰来到了一座小寺庙。
小寺庙前,竟盘膝坐着几个乞丐,这些乞丐蓬头垢面,在地上……竟还用炭笔写了字。
李世民不禁诧异,这乞丐竟还能写字?
我大唐文风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却见这上头写着:学生本为钟鼎之家、书香之族,奈何自幼父母双亡,族中叔伯亦是冷落,于是流落街头,乞食为生……
李世民看到此处,脑海里立即想到某个官宦之后家道中落,最后沦落街头的场景。
说也奇怪,倘若有的人天生就是乞丐,就很难打动人,毕竟天下的乞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可看了这些文字,竟是让人生出了恻隐之心。
李世民心里道:一个富贵的小郎君,从前一定和朕,或者是朕的儿子一样,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因为父母的缘故,沦落到这个境地,真真让人心里生怜。
这样的文字能够让人生出怜爱之心,本质就是容易让人想起自己的子侄们罢了,毕竟在这庙宇之前,难免会开始感慨人生,想到人有旦夕祸福,今日之富贵或者是殷实,谁敢保证能够长长久久,享受千年万年呢。
李世民下意识的看了陈正泰一眼:“钱呢?”
陈正泰立即明白了恩师的心意,立马从袖里掏出几贯钱的欠条来,丢在那几个乞丐的面前。
这几个乞丐见了欠条,顿时激动,一个个仰脸,而后道:“小公子公侯万代。”
“哈……”陈正泰笑了,看着这几个乞丐,总觉得对方有点演戏的成分,真是怪了,没想到二皮沟的乞丐居然也都进化了,怎么好像基因突变的样子。
陈正泰随口道:“承你美言。”
说着,便和李世民继续前行。
这几个乞丐见了欠条,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时……却有两个少年乞丐来了,为首的不是李承乾是谁?
李承乾一见到欠条,眼里放光,嗖的一下上前,将欠条抢在手里,低声骂道:“王六,这是租金,租金知道吗?这么好的地段,还给你写好了字,不是我租给你,你平日连饭都吃不上呢!说好了我六你四的,这钱先收啦,迟一些再分发给你。”
这叫王六的乞丐居然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对方的拳脚厉害,当然……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两个少年乞丐改变了他的乞讨人生。
若没有他们,他此时只怕依旧只能在客栈后头翻人家的厨余呢?
自从跟了这两位小乞丐,不但有吃有喝,能填饱肚子了,居然每日还有一些钱进账。
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惶恐地道:“是,是……你可要记着分账啊。”
李承乾便一溜烟地躲到小巷里继续躺着去了。
现在整个二皮沟,有十几个摊位,这都是最好的地段,都被他租了出去,其他的乞丐固然也有不满他的,不过李承乾并不在乎,因为大家发现,炭笔写的字,没过几天就会消失,而没了这字迹,讨钱难免艰难一些,乞丐们哪里会写字,非要李承乾动笔不可。
何况……李承乾将数十个乞丐召集了起来,根据不同的资历和能力设立了一个不同的职位,要知道……组织是很重要的,一旦起了一个团伙,有了组织,若是成为了三当家、四当家,他们往往活儿最清闲,分到的账却是最多,自然而然,也就更愿意维护这个组织!
所以很多时候不需要李承乾出面,这大大小小的当家们,便拼了命的在各个摊点巡视,防止底层的乞丐们贪墨了乞讨所得。
各个当家之间,为了在李承乾面前邀宠,也会各自对其他的当家进行监督。
如此一来,李承乾就成了大当家和裁决者,利用这个团队里不同人的身份,去操控他们。
三当家和四当家一向不和睦,他们为了邀功,往往争着上缴更多的钱。其他当家表面上顺从三当家或者四当家,内心里却隐隐有取而代之的愿望,时不时将三当家和四当家一些隐秘的事奏报上来。
至于新进来的乞丐,这时是最胆小的,绝不敢轻易藏钱!
而且乞丐们分为不同的小组,两三人相互盯着,那些经验丰富的老乞丐,固然心思活,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毕竟资历老,若不想被人取代,就得乖乖听话,如若不然,不需李承乾动手,其他人一哄而起,便群起而攻之。
李承乾其实已不在乎这些乞讨的钱了,一日下来,进账不过六七贯而已,自己方才将股票兑换成了钱,长孙家的股票暴涨,一次就得了两百多贯。
此时在他手里的,是一大沓的欠条,他愉快地数着,抽出其中一张,而后朝着太阳的方向举起来,观察着这欠条的油墨和纸质。
从他口里喃喃道:“这张十贯的欠条不会是假的吧,油墨和纸质都对,就是摸起来觉得有些不妥,噢,可能是泡过水了,这群混账,十贯钱的欠条都不晓得珍惜。”
他将欠条重新踹回去,却是看向一旁一脸呆滞的薛仁贵,不由道:“你怎么总不说话?”
薛仁贵继续不说话,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李承乾便叹了口气,道:“好啦,好啦,别生气啦,不就是不让你吃肉吗?吃肉有什么意思,我们的钱,是要留着办大事的,蒸饼难道不香吗?”
“哎……你可知道……这些钱都是一文文攒起来的,多不易啊。就算现在挣了一些钱,也不能胡吃海喝,想想王六,他日晒雨淋的在街上乞讨,受人白眼,被人嘲笑,你拿着他这么辛苦得来的钱,你好意思胡吃海喝吗?这钱得攒起来,有大用的。我已想好啦,寺庙边的那学堂,你可看到了吗?那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我们不能一辈子乞讨,对不对?”
薛仁贵这个时候终于憋不住了:“你还真想一辈子不回去?”
他怒了,在肚子里屡屡想杀死李承乾的冲动,此刻感觉有点有点压不住了。
“呀。”李承乾诧异道:“你不说,我却忘了,距离这赌约,还有十日,到时我们便该回了,仁贵提醒得很好,可是我们此后十日,也不能一直为丐对吧,所以呢……我想了一个法子,要做一件旷古未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