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转向高凡,问道:“高凡,你说不行,是什么意思?”
高凡说:“陈叔,这不是赔点钱就行的事情。我们这个厂子排的废水是有毒的,这些水渗到地下去,长出来的庄稼也会有毒,人吃了是会影响健康的。而且,这些毒性留在土壤里,几乎没有办法清除掉,时间长了,这块地就废了。”
“有这么严重?”陈兴泉瞪圆了眼睛。
陈林发略略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事情,倒还真不是高凡吓唬人。我听人讲过,咱们省里有几个化工厂,搞了十几年,旁边的地就已经不能种了。”
高凡说:“是啊,我也是担心这一点。我们现在办个厂子,赚到一点钱,但把周围的地都毁了,以后子孙后代会骂我们的娘的。”
“这就难办了。”陈兴泉苦恼地说。
“没这么厉害吧?”柯水龙说,“现在雁洲这么多厂子搞化工,要说毁地,大家都在毁,也不多我们这一家。”
陈林发皱着眉头说:“这的确是一个难办的事情,我们总不能为了这个,就不生产了吧?”
高凡说:“这没啥难办的。说到底,是我的错,我当初忘了环保设备这事。废气也罢,废水也罢,其实都是可以处理掉的。咱们的废水主要就是一些化学溶剂,加上氧化亚铜。化学溶剂可以分解掉再排放,氧化亚铜是可以回收利用的。”
“你说的环保设备,要花多少钱?”陈兴泉问道。
“简单一点的,几千块钱就够。如果要效果好一点,估计要三四万吧。”高凡说。
他原本对这个年代的化工设备价格不太了解,前一段时间和茂林化工机械厂的工程师们探讨化学清洗剂的生产设备制造问题,学到了不少知识,所以估价的时候也有依据了。
“兴泉,你看呢?”
陈林发看向陈兴泉,向他征求意见。
以陈林发的阅历,从高凡的几句话中已经听出对方的想法了。
对于环保这件事,陈林发有些左右摇摆。
一方面,作为一名老农民,对废水毁田这件事,他是非常敏感的,觉得不能这样做,毁掉田地,这是要被子孙戳脊梁骨的。
但另一方面,正如柯水龙所说,雁洲有这么多小化工厂,大家都在排放废气废水,谁也不在乎,自己为什么要在乎呢?
如果是随手就能做到的事情,陈林发当然不会拒绝去做。但高凡一张嘴就说上一套设备要几千元至几万元,而且陈林发能够听出高凡倾向的是几万元的方案,他就不能不犹豫了。
几万元,在几年前差不多是全村人一年才能赚到的数字。这几年,大家做生意赚了点钱,几万元也能拿得出来了。但穷惯了,让他一下子拿出几万元,只为了解决一个大家不在乎的环保问题,他实在是有些下不了决心。
陈兴泉听懂了父亲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下,把头转向高凡,说道:
“高凡,我和我爸爸都是农民,不懂这些。这件事,就由你决定吧。几万块钱,咱们厂子也能拿得出来,就当少赚半个月的利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