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自轿内捧出铺红色锦绸的托盘来,托盘里,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色嫁衣,嫁衣上金光璀璨,是一只纯金华冠,长长的金流苏垂落下来,摇摇曳曳,亮花了眼……
所有宾客大吃一惊,姜渔晚更是心中一沉,眼前发晕,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才没让自己晕倒。
“城兴……城兴……”她轻声呼唤着丈夫,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终于明白了,这是要干什么?冥婚吗?这让她的脸面以后往哪搁?这让她怎么跟孟清浅的父母交代?向所有亲友交代?
可是,萧城兴也被这一幕所惊,怔然,没有理会她的呼唤。
一根中间结着大朵花的红绸,一端在萧伊庭手上,另一端则搁在嫁衣之上,萧城卓随在萧伊庭之侧,左小胖则跟在他后面,孟清则搀扶着捧嫁衣的小鱼,于红毯的另一端踏着乐声,缓缓而来。玫瑰花雨一直在不停地纷飞飘落,落在他们的头上、肩膀、脚尖,落在小鱼手中的嫁衣之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没有一个人说话,乐声飘渺,越加显得这场面空灵静谧,所有人看着轻盈踏于红毯上的五人,如入圣地……
不,应是六人……
姜渔晚莫名看见叶清禾的影子,在金晃晃的流苏间闪烁,她浑身激灵,竟然惊出一身冷汗来……
终于,行至礼台。
萧城卓和小胖,以及孟清浅退至一侧,小鱼将衣冠交于他捧着,在仪宾的唱词中行拜礼,拜天地,拜父母。
台上一汉式红木几,萧伊庭将衣冠置于一头,行交拜之礼时,他对着衣冠深深一鞠。
而后,坐下来,仪宾轻唱:沃盥——
有人便将清水端至他面前,他自己动手,净了手和面。
清水撤下,仪宾再唱:对席——共牢合卺。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几上有一汉式的鼎,盛有肉,萧伊庭执筷,先给她那边的小碗中夹了,一块,自己再吃了一口,这共牢礼便算是成了。
左小胖和小鱼端了酒来,一人捧杯,一人执壶,在两个酒杯里倒了酒,一杯放在他面前,另一杯则放在新娘衣冠前。
萧伊庭喝了一半自己的酒之后和她的交换,又喝了半杯,将酒杯放下。
小胖和小鱼便退下去了。
“执手——”仪宾唱道。
萧伊庭起身,将头冠重又捧回怀里。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礼成——”
仪宾话音已落,所有人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走不出来。
整个过程,他旁若无人,有条不紊地完成着每一个步骤,完成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盛典,玫瑰花瓣始终不停歇地簌簌而落,在他的身后,形成一幕花雨,是除他之外,唯一随音乐流动之物……
这是她想要的婚礼。她想要的嫁衣。汉风和他们游戏婚礼的融合体。
只是,这或许真是天意。
当年在另一个次元的婚礼,是他一人的独角戏,今日,历史竟再次重演,而他,却依然演得无悔无怨……
音乐声停,他捧着衣冠在父母面前跪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头,面容肃穆而庄严,“爸,妈,孩儿今日结婚,在此,
携新妇叶清禾感谢父母养育之恩,感谢父母成全之恩。孩儿知道,这个婚礼有些荒诞,可是,孩儿想说,父母之恩,永不可忘,结发之情,永不可弃。孩儿此生只有一妻,除叶清禾再不可能有她人!在此,感谢所有亲朋好友来给伊庭做见证。伊庭从不相信清禾真的离世而去,我知道,她还在,一定在某个角落里和我共着同样的空气,一定会在某个时刻,会回到我身边来,她答应过我的,再也不会离我而去!伊庭今日在此立誓:这套衣冠,只等叶清禾一人来穿!共牢之肉,只等她来食!合卺之酒,等她来饮!一年等不到,我等十年!十年等不到,我等二十年!二十年等不到,我等三十年!若是永远等不到了……”
他深深抽气,却已是哽咽,“若是永远等不到了……恳请在座于我之后离世的人,将我与这衣冠合葬,大恩大德,来世必衔草来还!”
语毕,礼台两侧的萧城卓和孟清浅红了眼眶,而小鱼,则泣不成声,拼命捂住嘴,才不至于让自己哭出声来,破坏这氛围。
台上的姜渔晚目瞪口呆,就连萧城兴,泪光闪动,双唇颤抖着,叫了一声,“孩子……”,便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爸,妈,伊庭从小就不是一个好孩子,让父亲劳心,让母亲伤心,可是,谢谢你们,在伊庭成长的过程中给了伊庭许多的宽容。如今,伊庭此举更是不孝,此生都无法完成你们有后的愿望了,伊庭惭愧不已,然而,原谅伊庭,必然是要继续不孝下去了,伊庭在此跪领责备,请爸妈不必再疼惜……”他再次地,重重磕头。
这样的他,萧城兴怎么舍得责备,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亲自扶他起来,“傻孩子,爸爸知道你是好孩子,快起来……”
萧伊庭自筹备婚礼开始,至现在,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一时没能控制住,与父亲相对而泣……
台下诸人,也纷纷注视着这一幕,眼泪盈眶。
萧伊庭转过身来,走向台下,向每一个宾客致歉,“谢谢您的光临,对不起,让您看笑话了……”
最后,走至他的好友面前,看着那些从青涩年少时一同走过来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地,陪着他哭泣,却含着泪笑了,“我结婚,难道你们不替我高兴吗?”
苏芷珊第一个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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