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芳斜过头,对着她的表情审视了好一阵子,最终不解地摇摇头,回到讲台去找她的、上午的答题卷。在中午休息时间,几位老师加班加点,把这四十份卷子都批改好了,留给他做参考。
他翻了几份,终于在中间找到了云染的考卷。
当他看到那个卷子上的分数之后,还愣了一下,又再次抬起头,去看正伏案做题的云染。
他觉得自己开始有点搞不懂现在的孩子了。
这是年龄产生了代沟,还是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导致的分歧?
终于赶在下课铃打响前一秒,云染把整张卷子都写完了。她的轻松惬意,正和别的选手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能做到大题部分都已经算很厉害,不少人还在前面的选择题上生死徘徊。
当然,云染很快发觉还有一个人的状态也是另类。
当她把卷子交给助教的时候,正好跟无聊地转着笔的江砚殊视线相逢。
他撑着侧脸,一双墨色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了。
云染皱着眉回视过去。
她已经掐着点,赶在铃声响起之前把题目全部写完,别人不可能比她还快。他这样盯着她的脸看,难道还能看出答案来?
助教把所有卷子收进牛皮纸袋,贴上封条,这才示意他们可以离开教室。
云染经过江砚殊的桌边,思考了片刻,还是停下脚步:“你都写完了?”
江砚殊摇摇头,满不在乎地回答:“怎么可能?写了差不多一半吧。”
云染诧异道:“才一半?我还以为你是太无聊了。”
他突然站起身,长腿一跨,一口气跨过了三个台阶,跟她并肩而站:“你明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她不是京城土著,在这里也没朋友——原来那些京城四中的同学,估计恨不得一口喷死她。
而燕大校园这么大,随便逛逛,也能打发时间。
她还跟程湘鸢约好去故宫的。
于是云染回答:“跟她一起去故宫。”
程湘鸢顿时觉得自己成为了一枚十万瓦的电灯泡,锃亮地站立在两人之中。
尤其被江砚殊那双眼睛一瞥,她只觉得心里毛毛的,立刻摇头:“不用陪我了,真的,你们去约……去玩吧。”
云染奇怪地望着她:“可是你昨天还说要去故宫的。”
“对啊……但是我突然发觉故宫不好玩了,我还是想在寝室里睡觉!”
江砚殊立刻接上话:“那我明天带你去找灵感,你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既然没有理由不答应,那当然选择答应。江砚殊所说的“找灵感”,实在很是打动她。
她之前就是在江砚殊身上找到了调香的灵感。
那种火花迸发、思如泉涌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像走在云端上,脚下不着实地,可是大脑却是活跃的,飞快地闪现出一页又一页的植物清单。
调香跟别的精密学科不同,它需要很多很多的灵光一现,而不是客观的、冷静的,冰冷的数据。
江砚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她去附近的景点游玩。
那些打卡景点人头攒动、人挤人,实在不是一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也许云染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但他作为东道主,总得给她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
云染对于考试结果完全不挂怀,回到寝室洗漱完毕倒头就睡。
睡了没多久,她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跟原主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黑漆漆的空间。
原主就蹲在她身边,一直低着头眼珠都不错一下地盯着她看,长头发披在脸颊两侧,如云如瀑,就像女鬼。
云染跟她面对面坐着,觉得很无奈:“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要求了?”
她真是太难了。
这一顶又一顶的黑锅接得她眼花缭乱,不但要接得准,还得接得稳。不然就会中途翻车。
原主抱着双膝,可怜兮兮地问:“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呢?”
“……什么要求?”
原主期待地问:“那你能帮我把项链取回来吗?”
云染面无表情地反问:“怎么取?”
吃一堑长一智,萧瑷又不是傻,她现在都尽量穿高领,把项链藏在衣服底下,防止那宝贝空间项链再被她砸上一回。
她怎么取?
用暴力去撕她衣服,把项链给攥出来吗?
那场面整一个丧心病狂,画风太美,她都没眼看。
原主苦思冥想了半天,觉得有点忧郁了:“其实你……可以去偷……吧?”
啪得一声,云染忍不住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让我去偷东西?还是偷这种没用的东西?”
“这不是没用的东西!”原主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萧瑷她处心积虑要跟我换项链,当然是因为它很重要!我虽然还不清楚里面有什么秘密,但肯定是好东西。”
“当初,是你自愿换出去的。”云染无情地一针见血,“那么不管从前这个项链属于谁,现在就是她的东西。我知道里面是什么,就是一个空间而已,没什么大用,不必执着。”
太过依赖外力的下场,就是失去自我。
萧瑷也是一样。
明明她可以按部就班地从最基础开始,依靠自己的努力,在调香师人群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是她已经习惯于空间项链带给她的便利和好处。
一旦失去项链,或者,一旦空间崩溃,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便会在转瞬间归零,她将一无所获。
……
云染睁开眼。
晨曦的微光透过纱窗落在阳台和书桌的交界处,明暗不明,暧昧不清。
梦见原主的感觉其实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