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陈默站在阴风阵阵的地府大堂中,心中不禁无比感叹的想到了这句话!
陈默不是什么好人,也说不上是什么坏人,二十八年的生命中没做过什么好事,却也未曾作恶过,他生前的职业是一名不知名的作家,所谓“作家”说白了就是“坐家”,所以没有多大成就的陈默,整天坐在家里与键盘死磕,为的,不过就是那屈指可数、堪堪可以赖以为生计的稿费。
可是,陈默就不懂了,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正值青春年华,无痛无病的,怎么就死在了键盘上?难道这就是命?
“堂下何人,忒是大胆,为何见本官不跪!”
猩红宽大的官袍,一动之间即微颤的乌纱帽,须发皆张的虬髯,一张青紫色、凶残中更甚丑恶的嘴脸,那一双铜铃般的眼珠子饱含怒意的圆瞪着,声音极为洪亮不带丝毫感情,张口便是呵斥,这,便是地府二位判官之一“崔判官”。
“跪?”陈默神情一怔,随即便心生苦悲,继而含恨道:“我陈默可以跪,但只跪生我养我教我者,其他人凭什么受我一跪?”
说到这里,陈默更是大恨,狠盯着崔判官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熄灭的熊熊怒火,倒是恨不能让他给自己跪下道歉。
委屈、憋屈、苦楚、心痛、悲哀、痛苦、怨愤,种种不甘的情绪转瞬之间便装满了他几近发疯的脑子。
他声音骤然间提大,吼道:“都说种善因得善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陈默一生从未作恶,凭什么就要英年早逝?我许下的愿望一个都没有达成……我爱的人还等着我兑现诺言去娶她……我省吃俭用还有五年就交完了房贷,便有了属于真正意义上自己的家……我没做过什么好事,也不求什么福禄无双,我勤勤恳恳的为生存打拼,即使做不到最好,却也活的心安理得!可是,就是我这样一个拼搏在几乎最底层的存在,却不明不白的死了,到了这里,你这号称公正严明的地府判官,还张口便是我给你下跪,你、莫不是你也欺我卑微、好辱?”
崔判官本还怒火中烧,但这时听了陈默这一番状若疯狂、语无伦次的抱怨时,却是愣住了!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习惯性问题导致的最直接效果,要知道,人间有机构,地府自然也有机构,崔判官的职责是“审案”,鬼差的职责是配合他审案,说白了,那就是鬼差拿人的时候,必然会把“规矩”事先告诉像陈默这样的“犯人”。
难道是鬼差玩忽职守?崔判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鬼差,他看的出来,绝对不是这样,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犯人”的怨念太大。
而就是这么一想,他暂时消了怒火,冷冽着嘴脸翻开“生死簿”,细细的翻看起书上记载着陈默的前世今生。
前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今生……
方翻开一页,崔判官便不禁皱起了眉头,是了,怪不得这个叫做陈默的犯人怨念这般之大……
“陈默,祖籍冰城,生于公元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生平、无善无恶,无个人成就,对华夏民族无功过;总汇,属无罪之人,估计判定,寿元、寿终正寝,享年一百零一……”
就这寥寥数字,便足以证明陈默死的不明不白,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崔判官就看不懂了,为什么生死薄上会出现“省略号”?
要知道,要清楚的知道,自从地府开始启用标点符号起,生死薄便是第一个“响应”者,就这样,哪个来到地府的犯人的生平不是以“句号”结尾的?
那么,莫不是这从未出错的生死簿出现了毛病,还是降下生死薄的天道故意为陈默埋下伏笔?
“来,你看看这个!”崔判官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沉默稍许,便朝坐下不远处的书记官招了招手。
书记官连忙凑过前去,顺着崔判官所指那关于陈默一生的总结,一看之下,顿时惊愕万分,忍不住惊呼道:“这,这怎么可能!崔判,小的随您办案已有五百余年,不解之案虽然也有过……但,但生死薄上都写的简单明了,就算是不符合生死薄上寿元,但,但也写明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呐……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疑窦,生死薄的存在便是记录人一生的定论,无论是非曲直,或是有心之人的曲解事实,仍逃不过生死簿的判定!但为何,为何此犯的生平总结没有定论?”
“我若知晓,问你做何?”崔判官怒瞪书记官,这会儿,倒是把堂下的陈默给忽视掉了。
书记官连忙讪笑致歉,尽管这个歉意绝对是心口不服,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在地府,也是通用的。
再就是,书记官虽称不上对崔判官知之甚深,却也好歹了解一些,在他眼中,地府二位判官无不是刚正不阿、公正廉明之典范,自打当上判官起,经手审过的案子绝无一例的冤假错案,而在他个人看来,崔判还更甚陆判一筹。
也正是因为这些心理作怪,他便更是心中苦笑,无他,这件事、估计要闹到阎王爷那里去了。
而阎王爷呢?想到那个恐怖的存在,书记官忍不住一阵颤栗……
“堂下……”崔判官见眼下不能断案,便动起了上报的心思,刚一张口,本想习惯性的喝上一声“堂下犯人”,不过一想陈默好好的百岁寿元,却二十八岁便莫名来到地府,不由心中起了同情之心,他是慈悲的,所以注定他面冷心热。
崔判语气慈和的温声道:“陈默,本官也不瞒你,你、确实算是枉死,不过本官虽然稍有了解,但,凡事总要讲个证据才能定案!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让本官寻找证据,所以,本官决定把此案暂且压后,待弄清后再审,你看如何?”
陈默本就委屈的无法用笔墨来形容,正待崔判官给他一个理由呢,这一听崔判这话中的意思是自己真的死得冤枉,这还不算,冤枉也得有个前因后果吧?若是崔判官把他冤死的理由说的明明白白的,就算是前生积下的孽障太深,他便认栽了也无不可,毕竟,地府这地儿是跟你讲前世今生的地儿,一辈子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够。
可是,陈默虽然一生都是个小人物,但好歹是个靠笔杆子吃饭的文化人,什么是文化人?有时候文化人得理就不饶人!
一经发现崔判官话中有话,略有含糊,这便料定崔判是有所隐瞒,他抬眼看向崔判官那张毫无表情的紫青色大脸,在什么也没看出后,心思不由几转,几番思量,细细一品,便有了主意。
“崔判,来时我曾听鬼差大哥说过,你崔判最是公正廉明,凡是经你审过的案子,无不是稍许便一清二白的让犯…”陈默不喜欢自称“犯人”,顿了一下,继续道:“无不是让鬼魂稍许便一清二白的听判之后、才入六道轮回或是接受刑罚!那么,我就问了,既然别的鬼魂您审的如此之快,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要压后?”
说到这里,满怀期望以求还阳的陈默,再次提声道:“崔判!我需要一个真理,需要一个让我心甘情愿入轮回或是受刑的理由,鬼差大哥说,若是无罪、不需入十八层地狱受刑的鬼魂不肯轮回的话,那就叫孤魂野怪,时间长了,就算是往后入了轮回,也必定会在生死薄中记下不服从天道的痕迹……”
是了,陈默这时无比庆幸自己那高人一等的记忆力,此刻把鬼差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该“牢记”的东西一道,无疑就是为自己增添数个颇重的筹码,而他虽然未把话说完,却胜在恰到好处,点到即止、这才是交流最上乘的手段。
“这……”
崔判官本以为可以轻松搞定的一件小事,倒是大出意外了,他就搞不明白了,自从担上这差事起,牙尖嘴利的犯人见的着实不少,可问题是,那些犯人无一个都是越狡辩越没底气,陈默呢?陈默得理不饶人是有的,但人家要真理也是真真讲了理的,更重要的是,陈默这人很懂得语言的魅力,深得点到即止这个道理的真谛,说白了,人家那是要真相、求可怜,一副拿出证据我便认栽的样子,当然,最重要的是陈默一而再的点明了“你是好官”的意思,如果你做不到,那是什么?庸官?见面不如闻名?外面传的都是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