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娘娘近日里进不得食,时有犯呕。照此下去,微臣担心娘娘身子拖不过半月。”御医院院判大人跪伏青石板台阶下,压在额头下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拖延不过半月?”单臂支在阑干,立于廊下的男人蹙了蹙眉,望着院子里扶着荣慧荡秋千,自个儿笑得明艳的女人,建安帝负于背后的手掌缓缓握紧。
“可有法子保她性命,小半年亦可。”上月诊脉还说将养得宜,尚有一年半载可活。几日过去,便是半月也捱不住了?
皇帝轻抿嘴角,眼底一片了然,隐隐带着轻嘲。
万岁爷言下之意……院判大人拉起半幅袖摆,哆嗦着擦拭下额角。皇上怕是猜出了那位用意,这会儿他哪里还敢再抱着息事宁人的打算。
“回禀皇上,微臣替娘娘请脉时候,发现娘娘似有催吐征兆。若是娘娘能安下心来静心调养,再辅之以金针之术,当还能延几月寿数。”说罢提着心抬了抬头,院判大人暗暗叫苦。
中宫那位一心求去,偏偏挑了这时候与万岁爷叫板。事到临头,连着他们这等伺候之人也脱不了干系。
只瞧万岁爷目光落在不远处贵妃娘娘身上一瞬不移,便知这位对贵主子何其着急。哪里肯为着个空有名分的女人,委屈了那位顶顶娇贵的主。
哎,俱是造化……
“只这般强行施针,皇后娘娘怕是得吃一番苦头。”也不知那位受不受得住。再是念着不欲叫贵妃娘娘得了痛快,何苦又惹恼了帝王,给自个儿招罪受。
“苦头——”建安帝尾音轻扬,放开手轻抚过腰间荷包。“朕与皇后自幼结发,鹣鲽情深。自不舍皇后早早离去,爱卿放手施为便是。”
还有力气催吐不用药,想来她也不怕这苦头难熬。
便是将死也消停不得,偏就念着兴风作浪。真真毒妇!既是她不求安乐,便怪不得他丝毫不念夫妻情分。
院判大人恭敬领命,离得几丈开外,心头还怕得厉害。
果然,皇后娘娘极为不得圣上欢心。落得最后病入膏肓,破釜沉舟舍命一搏,竟也被皇帝轻描淡写,全没看在眼里。
大魏国后做到这份儿上,难怪外间传言赫连氏后位不稳,帝后早已貌合神离。
扭了扭发酸的手腕,慕妖女瞪着眼眸,瞅着自家闺女儿一脸期待,小脸儿一朵花儿似的冲着她笑,贵妃娘娘眼角一跳,舞着锦帕,冲着廊下身姿昂然的男人急急求援。
“皇上,您闺女儿太结实,整个一小肉墩儿,臣妾推不动了。”怎地她生的小包子一个赛一个沉甸甸,尤其最小这个,不过三岁的小豆丁,已是叫她抱着走上片刻就得放下好好歇息。
一旁被慕夕瑶嫌弃的荣慧,这会儿正奶声奶气跟着她娘一道叫唤,小丫头听着父皇在近旁,瞪着小腿儿兴奋得不行。乌黑眼珠子才寻着了人,已是着急伸了手臂要扑过去才甘心。
“怎地怎地,再不乖乖坐好,晚上不许吃糕糕。”眼看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就要往地下蹦,慕夕瑶压着她肩头板了脸。
别看给她小名儿唤作迟迟,偏偏这丫头性子比诚庆诚佑还要毛躁。活泼得不行,实在累人。
“又唬她作甚。”大手自腋下穿过,皇帝稳稳抱起荣慧,立刻换来小公主呵呵直乐。
宗政霖拨弄着荣慧扎了漂亮丝绢儿的发辫,又黑又亮,毛茸茸很是软和。小家伙腻在她爹身上一个劲儿攀爬,便是弄皱了衣袍,那男人依旧眉目柔和,托着她小屁股一副纵容架势。父女两那和乐劲儿,看得贵妃娘娘心里直替俩儿子不值。
“说是陪着荣慧玩耍,半个时辰不到就叫了苦累?”宗政霖目光落在慕夕瑶红扑扑面庞上,眼里渐渐带上笑意。
娇滴滴的女人揉着自个儿臂膀,径自坐在秋千上。脚下一点,便慢悠悠荡漾开来。“险些就长成了球。便是诚佑也在臣妾面前抱怨了将迟迟养得太胖,也就您看她左右都是好。臣妾琢磨着,今后不许她挑嘴儿,您也甭使劲儿给惯着。瞧瞧那两个大的,哪个跟她一般只爱吃肉,夹了菜叶就包着眼泪冲您告状的?”
小家伙机灵,遇着宗政霖又宠溺得厉害,更是无法无天,不好收拾。几次慕夕瑶拉下脸来训人,只才见了这小东西含着金豆子在眼眶里打转,她老子便不声不响,也不说她教训得错了,可那男人却抱着人柔声哄着。气得慕夕瑶伸爪子挠他,反倒招他越发笑出声来。
“父皇,迟迟不胖。”年岁虽小,小姑娘已然辨得出美丑。被母妃说了不漂亮,搂着建安帝脖子的手更紧了紧。黑黝黝眼眸里全是委屈。
不赞同瞥一眼那妖精,建安帝轻拍荣慧背心,一边哄小女儿,一边眸色暗沉,视线全落在秋千上似有所察的女人身上。
“朕的荣慧自是不胖。荣慧长相随了你母妃,长大后定是个美人。”
万岁爷一句话夸得小公主眉眼弯弯,顺带还调笑了贵妃娘娘。换来慕妖女娇嗔一眼,回头却极快红了耳根。
又抱着荣慧耍玩许久,直等到小家伙趴在他肩头累得没了动静,才交由赵嬷嬷抱下去看着。
院子里没了旁人,建安帝俯身捞了自顾偷懒的女人,也不嫌弃这秋千是架了女人玩耍,抱着人放在腿上,两人一处好好儿说话。
“日后莫欺了荣慧。小丫头哭起来看着招人疼。”
得,头一句便是心疼女儿。慕妖女撇撇嘴,也就boss大人您跟前那机灵鬼才眼泪包包样儿。
“娇娇莫是醋了?朕疼你何时输了荣慧。”万岁爷大方承认宠爱贵妃,不觉这帝王大忌于他分毫有碍。
“唔~”小手握拳,捶在他胸膛,虽知于他不过挠痒,慕妖女依旧做足了姿态。“不要面皮,这会儿还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