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命率军踏上恶魔的领地,寻访翡翠龙。一路上艰险重重,恶魔军队又采用人海战术,四处重兵驻守,多的时候一天之内能在行军途中连打三五仗,虽然次次都能取得胜利,但长久下来,也是兵疲马困,人手折损。
好在我终于在热沙地区找到了翡翠龙。这传说中强壮、优雅而美丽的巨大生物吞吐着致命的酸雾,可以将敌人无情地溶化在饥渴的土壤中。它们是西莱纳最宠爱的孩子,而它们终于的点头应许让我看到了希望——美丽的翡翠龙将再次保卫精灵的故土,艾罗兰王国。
在我踌躇满志,打算胜利回师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爆炸性的噩耗——在拥有巨大兵力优势的亡灵军团的围攻下,塞利斯塔拉失守,阿拉伦国王战死,守将安雯重伤被俘——
而另一名守将,艾罗兰新近声名鹊起的女游侠黛蕾尔,早已在早先的守城恶战中为了救擅自出击的安雯回城,自己生受一记至高的黑暗魔法“冥府诅咒”的攻击,负伤被俘,生死不明!
我心急如焚,拼命催动座下银色独角兽的脚步,率领着同样已经疲惫不堪但仍然拼了命赶路的手下战士们,星夜驰返塞利斯塔拉。
当我远远望见塞利斯塔拉城头飘起的黑色旗帜,我仿佛能够体会到塞利斯塔拉城中那原本优美的花园里飘散的毒雾,那里被亡灵腐烂的脚步所践踏,充斥着混乱、污秽与痛苦。
我的心被扭绞了起来,有如要被碾碎一般刺骨疼痛。我指挥着已经怒红了眼睛的精灵族军队,从那些丧尸的身上碾了过去,奋勇无畏地冲进了塞利斯塔拉的城门,将那些卑劣而污秽的丧尸铲除净尽。
我在国会附近的马厩里找到了安雯。当时,她身负重伤,气息奄奄地躺在马厩旁边一间阴暗低矮、平时存放稻草的破草棚子里。看到我冲了进来,她的眼中猛然绽放出极亮的光芒,勉强撑持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坐起来。
我想,她大概很开心我光复了塞利斯塔拉。
但是,我一点也不开心。冰冷的愤怒如同死气沉沉却暗流汹涌的水,要卷拥上来将我淹没,夺去我一切理智与控制力。
我冷冷地俯望着她,并没有伸手去搀扶她起来。看到她不由令我想起,我临行前,留在这座艾罗兰最美丽的城池里的人,明明有三个。
如今,那总是温和慈蔼德高望重、于我而言亦父亦师的阿拉伦国王,以及……那总是狡黠地笑着,古灵精怪令人头痛,却有着一双极明亮极清澈眼眸的红发少女,却都在什么地方呢。
我绷起了下颌,感觉喉咙在这一瞬间都绷紧了,汹涌的情绪在我胸口翻滚,咆哮着似是直要冲破我的胸膛。
安雯,你身为堂堂艾罗兰的游侠,身经百战,怎能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我看到面前的人愕了一愕,随即脸色灰败下来,泪流成河;才发现我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把自己内心真正所想的说了出来。
她的嘴唇颤抖着,我知道她想要辩解。理智告诉我,作为一个英明睿智、和谐公正的精灵英雄,我理应给她一个充分解释这整件事情的机会。而且,理智也告诉我,今天事态发展至此,也并不全都是她的错。出于和谐出于公正起见,我也理应给她这个自我辩白的机会,理应给她适度的谅解和宽容——
可是,我气极了。我承认过度的愤怒已经蒙住了我的眼睛,我竟然什么都不想给她。
我转身向外面走去,只丢给她一句话:“如果你还可以行动,还有一颗想要为国出力的心的话,我留给你五十名德鲁伊长老、三十只银色独角兽和十条绿龙,这些兵力足够你在我把塔兰纳和……黛蕾尔营救回来之前,独力守住塞利斯塔拉。”
当我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我有微微一瞬的凝滞。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当我一想到那个永远都是活力十足笑容灿烂的红发少女,不知道已经在潮湿阴冷低矮逼仄的丧尸地牢里被折磨了多久,还有没有命能撑到我……我和其他精灵们找到她的一刻,我的心里就仿佛梗了一颗极大的硬块,梗得我难以呼吸。
阿拉伦国王当初亲口吩咐她跟在我手下历练学习,不是为了让她就这样因为某个人的愚蠢冒进而白白送命的。艾罗兰正值多事之秋,强敌入侵、国土沦丧,太多的人已经为了艾罗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正是用人之际,我、我当然是能救多一个,就救多一个。
我一言不发地出门上了自己那匹银色独角兽,点齐手下兵力,简单为留守的人们分派了任务,一丝一毫也没有休息,立即向城门奔去。
在河边,当我率军登船的时候,有人报告我,有一匹银色独角兽原本不在我麾下军队的编制之中,却一定要混进船上。要赶它下去,它顽固不肯走,且脾气暴躁,嘶鸣不已。请我去看该如何处理。
我有点诧异。艾罗兰的军队从未有过如此军纪散漫不听命令的先例,尤其是银色独角兽,身为艾罗兰的图腾、精灵们的强大盟友和崇拜的圣物,性情高傲,光环耀眼,怎么会无缘无故这样捣乱呢?
我匆匆赶去。只见甲板上乱成一团,一匹很眼熟的银色独角兽正在那里上蹿下跳,飞蹄乱踢,头上那根独角也发出银白色的亮光,明晃晃的像个凶器。
我认得它。
我喝退了周围一群被它折腾得手忙脚乱的可怜人们,吩咐他们各自回归本队听候命令,待甲板上人都走光了,才缓缓走近它。
它还是嘶鸣不已,一脸桀骜不驯的难缠模样,从鼻子里重重喷出威胁似的粗气来,前蹄在甲板上作势刨着地,一副战斗预备格。
我冷冷喝它:“鼻涕泡儿,别闹了。”
它一愣,忽然所有动作和发出的声音都停止,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死死盯着我,里面似有水光漾动。
我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原本要对它发作的一肚子火也莫名其妙没了,但是它该得的惩戒还是不能少,我虎着脸训斥它:“你当你主人不在,就可以随意在我艾罗兰的军队里撒野不成?!就算没人管你,你也应该懂点事,守点规矩,别老是四处捣乱生事,给你主人丢脸!”
它似乎听得懂我的训诫,呆了半晌,忽然先前那股无法无天闹事的气势都消失,垂着头一点点挨到我面前,在我身上讨好似的蹭蹭。
我仍然拉下脸来责问它:“你可知错?……你是知道了我们要去救你主人,所以擅自跑来这里,一定要跟去么?”
它点头如捣蒜,哀求似的望着我,还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似是讨饶,又似是哀恳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