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彰和茅绍均的奏折都被太子压住,朝廷上下依然是一片祥和,吴卫扶着皇帝出三清殿的时候,皇帝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问吴卫道:“最近几日,都是太子在御书房处理奏折?”
吴卫动作顿了一下,发觉不知从何时起,皇帝已经不再亲昵地称呼太子的名字,而改成了一个漠然的官称。
他弯腰答道:“是的,陛下。”
皇帝点了点头:“也算是太子监国了。”
吴卫陪笑道:“陛下教子有方,朝野上下,无不赞颂。”
皇帝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么太子监国这段时间,政务处理的怎么样啊?”
吴卫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只觉得皇帝每个表情都冒着寒意,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倘若回答失误,必定会太子带来灾祸。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极善决断,深得朝臣拥护。
吴卫暗自打了个哆嗦,如果真的这么说,想必太子殿下明天就该大祸临头了。
皇帝总有一天要把权位交给太子,这一点不仅是试图在太子身上押宝试图搏前程的满朝文武清楚,皇帝自己也十分明白,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挑选一个无能的储君继位。但倘若太子手中握着的权利太大,又必然会影响到皇权,皇帝修道是为了长生,而长生,则是为了用更长的时间,掌握更多的权力。
吴卫定了定神,道:“回禀陛下,老奴听说,太子殿下在独立理政的时期里,亲贤远佞,处政有方,虽然东宫有近臣,但殿下也并没有对他们十分亲近。”
皇帝“唔”了一声,眉心展开:“太子总是能让朕放心。”
吴卫悄悄吐了口气,又问道:“太虚上师方才让陛下不要太过于沉迷修道,是何用意?”
皇帝笑了笑:“上师说物极必反,朕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可荒废政务,上师劝诫朕,还是要多亲近大臣。”
吴卫陪笑道:“上师如此通透,果真是世外散仙。”
皇帝道:“明日就不去三清殿了,召见阁臣,听听政务吧。”
吴卫道:“陛下,老奴有个主意,上师说陛下应多亲近大臣,那陛下何不亲手制作堰月冠赠予阁臣,一来显示陛下诚心修道的决心,二来也能赐福于诸位大人,使他们同蒙上天恩泽。”
皇帝挑了挑眉,唇边挂上笑意:“堰月冠?好主意。”
他又走了两步,在吴卫胳膊上拍了拍:“你速去准备材料,送到麒麟殿里,朕要亲手制作堰月冠。”
皇帝第二日果然没有召见阁臣,也没有去三清殿,专心致志地在麒麟殿里做了一整天的堰月冠,一共做了三顶,珍而重之地将它赐给了内阁首辅和次辅,另外一顶惦记着远在广西的蔺既明,专门派锦衣卫去送了一趟。
蔺既明收到天子出品的那顶偃月冠,感觉有点无语。
“曹德彰不是正在弹劾长清子吗?怎么陛下还能光明正大地赐偃月冠给朝臣?难道曹德彰失宠了?”
周维岳正在处理广西军务,闻言笑了笑:“恐怕曹德彰的折子被太子压下来了。”
蔺既明一边摆弄着偃月冠一边叹气:“扣奏折这个招数,真是屡试不爽,可以预见来日太子殿下登基,恐怕会裁了通政司这个机构。”
周维岳摇摇头:“他不会,全国每天送来那么多奏折,倘若没有通政司和内阁,所有的鸡毛蒜皮都让太子亲力亲为,恐怕会英年早逝。”说着又瞟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引荐仙师给陛下的功臣,是否应该对这个御赐偃月冠尊敬一点?”
蔺既明看了看手里的偃月冠,又看了看他:“你说如果我找人在外面给它罩一层轻纱,是不是显得珍重一点?”
周维岳又低下头去看折子:“随便你,我觉得你该回长安了。”
蔺既明叹了口气:“你呢?”
周维岳脸一垮:“你都回去了,我还能在广西呆多久?”
蔺既明想了想,摇头道:“不,我觉得你还是在这里多留一会,毕竟茅总兵不了解长安局势,留他一人,我不放心。”
周维岳问道:“你不放心他,还是不放心他不知道长安局势?”
蔺既明坦言道:“都不放心。”
周维岳又抬起头:“茅绍均的那封折子,如果按原计划如期送给陛下,那么他现在应当已经入狱了。”
蔺既明道:“我应当会在两日后启程返回长安。”
周维岳道:“你的奏报,还是会像延绥之战一样吗?那这次的替罪羊又是谁呢?徐雪松?”
延绥叛乱的时候,被杀的赵东池顶了所有的罪过,保下了曹首辅要保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