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先回避,有劳恪勤伯。”
她说着,正要离开,茅绍均忽然叫住了她:“殿下,罪臣斗胆冒昧一问,殿下的那方帕子,可否……赠给罪臣?”
九公主自然不会拒绝,很大方地就将那帕子递给了茅绍均,茅绍均发自肺腑地谢过了九公主,将帕子紧紧握在掌心。
将她们送出牢房之后,周维岳笑着与茅绍均打趣:“你留下公主的帕子,莫非是对她动了心?”
茅绍均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随时都会丧命此地。”
周维岳从药盒中取出一支小巧的匕首,将一卷布条递到他面前:“我要为你清理伤口上的腐肉,会很痛,你忍一下。”
茅绍均一扭头,咬牙道:“我自己可以,不用咬这些东西。”
周维岳又道:“九公主可是昭平侯的心上人,你想与他一较高下,恐怕并不容易。”
茅绍均面色惨白,额上一片冷汗,紧咬地牙关松开,虚声道:“我……我并没有……”
周维岳手上不停地刮去他伤口上的腐肉,一边还在催他说话:“没有什么?没有胜算?”
茅绍均双手紧握成拳,坚持出声道:“没有……没有任何……亵渎公主的……意思……”
周维岳下手极狠,毕竟他之前的主要工作是杀人而不是救人,割腐肉的动作就跟给犯人上刑一样,茅绍均先前还能勉强支撑这跟他对话,到最后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一阵一阵地倒抽凉气。
周维岳为他处理完那些腐肉,额上也浮了一层汗,他很随意地拿袖子一抹,裁了一小块干净的布,道:“忍着点,我得将流出来的血擦一擦。”
他说着,直接将那块帛摁在了茅绍均的伤口上,可怜的总兵大人忍了半天的剧痛,此刻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周维岳自言自语:“晕过去也挺好的,起码不知道疼了。”
但茅绍均到最后还是被疼醒的,彼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上药包扎,处理妥当,周维岳正在与九公主说话,他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见九公主说了一句:“恐怕曹德彰正在想方设法,至他于死地。”
紧接着便是周维岳的声音:“他想暗杀茅绍均?”
九公主道:“陈科方才告诉我,曹德彰曾经授意他暗中杀掉茅绍均。”
周维岳问道:“陈大人同意了吗?”
九公主诧异地看着他:“倘若他同意了,我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周维岳道:“如果陈大人拒绝了曹德彰,恐怕连他都会有危险。”
九公主长长叹了口气:“我不应该同意将这封奏折送给父皇。”
周维岳安慰道:“事已至此,懊悔已经无济于事。”
九公主点了点头:“父皇召见过陈科,让他盯紧首辅府上的动静,想来虽然没有彻底相信那封奏折,但心里已经起疑了,本来我……”她说着,忽然住了嘴,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本来我也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的形势。”
这句话表达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意思,似乎是感叹,但在周维岳听来,却更像是一个生生改变的话题,想必是她最初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
茅绍均动了一下,觉得伤口处的火辣剧痛已经被敷上去的药物镇压治愈,他张了张嘴,声音依然发虚:“公主殿下、恪勤伯。”
九公主立刻走到他面前去:“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茅绍均道:“我在奏折中主要弹劾的,是曹德彰有通敌卖国之嫌,他的确是收了徐雪松的大量黄金,才准许了放开海禁,以便让倭国的那些浪人进入国境,去往广西。”
九公主眉心紧锁,眼睛紧紧定在茅绍均脸上:“这是真事?”
“是真事,”茅绍均道:“这些东西都是有切实证据的,公主别忘了,您手上还有一本金银册呢。”
九公主恍然大悟:“对,金银册,险些将它忘记了。”
那本真正的金银册至今还在太子手上,上次的真假金银册一案随着贺冯二人被杀而不了了之,因为金银册的真实性已经被皇帝怀疑,这个本应是致命伤的东西,变成了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