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请救我。”孙知良将迟德妃搀扶出皇帝寝宫的时候,迟德妃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借着这个动作伏在孙知良肩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又极快地扶着门框稳住身体,好像方才只是真的因为身体虚弱绊倒而已。
孙知良听到这句话却心里一惊,特意招了同在御前伺候的六个心腹来为迟德妃抬肩舆,自己走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询问。
迟德妃被冯默扎了一针,此刻正头痛欲裂:“我这么做……是被曹德彰逼得……”
孙知良听懂了她颠三倒四的叙述,脸色阴郁的可怕,张口问道:“在内宫为你和曹德彰传话的那个人,是谁?”
迟德妃不说话了。
孙知良道:“以你的名节为筹码,去构陷陛下敬重信任的仙师,德妃娘娘,你难道是不长脑子的吗?”
迟德妃掩面泣道:“我父亲在他手上,京察年就要到了,倘若他有心,我父亲乃至我整个家族的生死,还不都在他一念之间。”
孙知良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只需要专心投靠他就行了,何必再来求我?”
迟德妃不回答,只一味道:“求公公救救我。”
孙知良又将方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在内宫为你和曹德彰传话的那个人是谁?德妃娘娘,你在内宫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应当知道这个人的重要性,如果你再瞒下去,总有一日会死在他手上。”
迟德妃抖了一抖,剧烈的头痛让她再难以冷静思考,只听到“死”这个字便浑身一抖,脱口道:“是何林,孙公公,是何林,何林是曹德彰的人。”
孙知良一口老血哽在喉头,险些眼前一黑。
迟德妃继续道:“曹德彰借我父亲入宫探视的机会,将何林送到我身边,要我想办法将他送到陛下身边,想必是打算用他来代替您在陛下心里的地位。”
孙知良气的止不住冷笑:“他想得美!”
迟德妃顺着他的语气点头:“是,试图挑战您的权威,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孙知良睨了她一眼,眼睛里满是嘲讽:“娘娘既然如此做想,又为何不在你接到曹德彰命令的那一天告诉我,偏偏要等到覆水难收,已经酿成大祸时才来求助?莫不是还在打算如何一脚踏两船吧?”
迟德妃早已经被剧痛和恐惧压坏了神经,对他所有的冷嘲热讽通通照单全收,只求活命,此刻更是连连点头,道:“请公公救我一命,我来生必然结草衔环以报之。”
迟德妃的生死他并不关心,但长清子的性命却至关重要。虽然并不能彻底被杭贵妃所信任,但他冷眼旁观了这些年,自然能看得出长清子在若有若无地帮助太子和九公主,那么长清子自然也会与皇后或是杭贵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曹德彰已经不止一次想要构陷长清子,单从这个角度来说,孙知良就应该救他一命。
他从德妃处回来,压着满腔暴虐的情绪,竟然还能在擦肩而过时对何林微笑:“陛下安歇了吗?”
何林不知道迟德妃已经出卖了他,依然是一副老好人的表情,诚惶诚恐道:“陛下下令收押了今夜在德妃娘娘身边伺候的所有人,明日严审。”
孙知良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帝正在为长清子一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孙知良入殿后,向皇帝回禀已经将德妃送至内宫,又补了一句:“陛下如果不能确定哪一方有罪,何不诈一诈上师。”
皇帝立刻扭头去看他:“何意?”
孙知良道:“奴才愿假借‘救他出狱’的名头,为陛下试他一试,倘若上师问心无愧,自然不会上当。”
皇帝略一沉吟便道:“此计可行。”
皇帝并没有在第二日天亮之后,就火急火燎地使孙知良前去试探长清子,反而沉住了气,拖了三天才开始行动。在这三天之内,太虚上师意图轻薄迟德妃的传言已经从骊山传到了长安,就连街头黎民都已经听闻,一时间就连迟德妃腹中胎儿都有了千百种说法,大家都对这桩皇室秘闻津津乐道。
孙知良深谙皇帝的脾气,故意将这些消息瞒住了没有上报,同时悄悄收集了证据,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何林。
三日后,皇帝诏来孙知良,在深夜时秘密前去三清殿。
长清子在这三天中被停掉了口粮,但他修过辟谷之术,故而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多少绝食少粮的窘色,反而表情平静,语调悠长,更显世外仙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