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消防通道附近的男人擦拭着怀中拥抱的枪管,态度小心翼翼,就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头三只眼的隐形蜥蜴趴在他的肩膀上,对讲机里传来同伴的声音:
“有人上来了吗?”
“你在十分钟里已经问了七次了,没有!我说了没有吧?”
男人不耐烦地回复道。
“根据搜索结果,就在十分钟前,除了我们和孟正的人,本地部门的人手已经到了……”
“我说了没有!见鬼,他们就不能是有事耽搁了吗?又或者是选择上了电梯!”
“谁会选择上电梯?傻瓜吗?”
“也许是他们发现我们在通道附近有重兵把守,根本闯不进来……”
“真乐观。”
“啊?”
“真笨。”
“你说谁笨?”
他本来应该感到生气的,他本来是想腾地一下从原地站起,朝着对讲机那边破口大骂。
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在他张开口的瞬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声音不是从对讲机里传来的,而是从背后响起。
于是,无论是焦虑还是愤怒……全都一下子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入脊髓的寒冷。
男人猛地转过头来,见到微笑着的年轻女生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手握着扶梯。
看她的样貌不过高中生年纪,脸上的笑容文静又娟秀,然而红润嘴角浮起的弧度,却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你们是龙婆那边的人吗?”
“你,你是谁?”
说话的时候,男人手中的枪口已经对准她。尽管对方看上去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但在灵媒的世界里,“以貌取人”是第一大忌。
哪怕是襁褓里的婴儿、病床上干瘦的患者,或是垂垂老者,那看似脆弱的躯体下都极有可能隐藏着庞大如活火山的力量。
“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算啦,现在你已经失去机会了。”
他刚想再度开口,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失去了舌头的控制权——
不,不止是舌头。
手臂,大腿,从脖颈、脑袋,到四肢,到手指末端,像是被神话中美杜莎的视线看中,整个人都变成了石头雕像。
但他的思维仍能运转!心念电转间,他试图联系自己的邪灵向对手发动攻击。
……然而,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小怪物,却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扑上去,反而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腮帮子,最后……甚至缠住了他的脖子。
贪婪的,毫不留情的背叛。
冰冷的、阴森的触感透过人体要害,顺着内脏和脊髓蔓延。
这还不是结束,在这种身不由己之中,肢体却不受大脑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他随后转过身体,面对着走廊。他能看到,自己所有的同伴就在那里,他清楚每个人的位置……
这一刻,男人突然明白突然出现的女生想要让他去做什么了。
在清醒的状态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动手做出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的事情,这种恐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将亲手创造悲剧,做出比他做过的任何一场噩梦都要恐怖百倍的邪恶行径,却只能在封闭的身体内狂嚎大叫,近乎疯狂。
他努力想要张开嘴巴,提醒大家注意,然而这一切终究是徒劳;他的意识渐渐濒临崩溃。
竺清月背着双手,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男人身边,将一把小小的餐刀放到他的手掌心上。
“我一路走上来的时候随手捡的。要小心点,别让人发现,好好使用哦。”
她微笑着提醒了一句,然后慢慢地倒退两步,将自己藏在楼梯投落下来的阴影当中。
……
男人迈着稳当的步子,走到其中一位正在架枪的同伴身边,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有什么事……呃?!”
等对方疑惑地转过头来的同时,男人面无表情地用手捂住了受害者的嘴巴,手中的小刀刀片已然深深没入了这个人的胸口之中,殷红的血迹大片大片地晕染开来。
“呜——!!”
这具躯体上的活力生机点点流逝,迸发出的最后的激烈挣扎,在冷酷的手臂中悄然归于沉默。
男人松开手,尸体瘫软倒下。
他肩膀上的邪灵跳了下来,钻入了尸体的口腔中,顺着躯壳一路爬行,鼓起囊包,直到将内侧的血肉尽数吞食殆尽。
他直愣愣地瞪着面前的玻璃窗户。上面映照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衣服上沾着死者的血液。
在此之后,他将成为亲手杀死一个个身边同伴的叛徒,做出和平日里的他迥异的行为;
等一切尘埃落定,等这一整层的人全部倒下,等剩下的人得知真相,任谁都会在愕然中意识到,他是个潜藏在队伍中城府深沉到可怕的间谍。
他慢慢伸出手,扯了扯嘴角,对着玻璃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活像个恐怖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
正当徐向阳和竺清月两人以截然不同、且很符合个人作风的不同方法清扫两边人马的时候,分裂后的观星会则摆明阵仗,双方领袖进行最后的较量。
说是“较量”,实际上真正在场的只有龙婆,孟正如今不知身在何方。
在她的面前,一位金发女子正双眼翻白、嘴角流沫地斜躺再沙发上,被旁边的护卫们簇拥在中间;而从这个样子狼狈到惨不忍睹的女性嘴巴里,发出来的却是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