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来吧。”
林明远从门口让开。
“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呢,师兄。”
孟正笑了笑,不再犹豫,大踏步走入。
“就像你说的,生气没有意义。”林明远关上地下室的门,随口说道,“另外, 你这次来,确实提醒了我一件事。”
“哦?”
“关于某些事情,我总是在犹豫它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但事已至此,做总比不做好。”
“师兄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帮助你的女儿摆脱那股超自然邪恶的操控吗?”
“不,我真正的目的, 刚才已经说了。”
“师兄……你那句话是认真的?哈哈,那感情好,太好了。”
孟正很明显更开心了。不过在林明远眼中,这人在对自己的话题起了浓烈兴趣的同时,眼神深处却很明显产生了戒备心理。
这两种心理状态都是真实存在的。换而言之,这个人一边狂热地追求着不切实际的远大幻梦,一边又对类似的话题充满冷漠又狡猾的警惕。
这种矛盾体现在他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比方说,他和他老师的关系。
林明远很清楚那位神媒的做法,他知道,如果说曾经的观星会会长派孟正去调查尖峰实验室这种事属于“重视”的话,那当下把孟正派到国内却又不交代任何重要的任务,只能证明孟正已经被放弃了。
观星会会长是个合格的上位者,之所以有这样的态度转变,就证明在他眼中孟正失去了利用价值。这显然与能力高低无关,而是因为孟正对他不再忠心、不再狂热。
依照孟正自己的说法,他好不容易才混到观星会会长的学生这个位置, 现在却又这般轻易地舍弃——
……也好。
这类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并且一旦见到就会深信不疑,这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明远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要只是为了解决我女儿身上的问题,完全可以按照你的经验来。”
“什么?但我是偶然……”
“没错,追着星洁的‘黑潮’在偶然间正好撞见了盯上你的‘血海’,二者交锋强者胜,但你不觉得这种巧合是可以复制的吗?只要找到足够强大的灵媒,就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林明远摇摇头。
“我和你不一样,尖峰实验室那段时间让我认识了好几位值得倚靠的朋友。不像你,名义上身为老师的学生,他却连出手帮忙都不愿意。”
“……是我没有和他说明真相。”
孟正下意识地否认,但他很快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得不错,老师的确已经放弃我了。不过,我想我和师兄间的真正区别在于,我缺乏筹码。”
“不错,只要我愿意公布在观星会期间的所有成果用作交易,让国内那位帮忙出手一次,算不得难事。还是说,你觉得连神媒都无法解决我女儿身上的问题?”
“那不可能。再强大的邪灵都不可能是神媒的对手……”
青年点了点头,眼神中的兴趣和笑意变得愈加浓烈。
“好吧,我明白师兄你的意思了。但具体来说,你打算怎么做?你说‘拯救世界’,难道针对的是那个‘末日预言’?”
1999年, 世界将迎来终末, 这个消息不止在普通人中流传,在通灵者的世界同样很有影响力。
当然,他们听信的不是中世纪流传至今的所谓“诺查丹玛斯预言”,而是在世界各地享有声誉的掌握“预言”能力的现代灵媒们所做出的预测,其中就包括观星会的前身——“远境活动南极考察站”在解散前得出的最后一次观测结果。
组建考察站的各国并没有公布这次结果的内容,但关于它的事情在通灵者的世界中却是人尽皆知。
“没错。”
“师兄,你相信那个预言是真的?”
“不,预言未必准确,我主要是对具体的时间抱有怀疑。但现如今的人类确实正在面临来自远境的超自然威胁。少则十几年,多则几十年、上百年,我们迟早需要面对这一切。”
林明远面色沉静。
“你应该知道,‘观星会’当时要被各国解散的直接原因吧?”
孟正努力回忆着过去从他人那里得到过的情报。
“……好像是因为,他们要观测的那颗‘星’不见了?”
“嗯。那座位于南极的考察站所观测的天体,在国内的学术名是‘太岁’。这颗星星的视星等可以达到-1.9到-3.37等,离日度最大值为47.8°,近日点0.73800天文单位,远日点0.749213 天文单位……”
林明远如数家珍。
“几乎可以看作是一颗太阳系内的行星,无论轨道还是亮度,距离地球的距离,都可以测算出来,和普通的太阳系行星没有区别,与它最接近的类地行星大概是金星,因为自转方向和公转方向并不一致。唯一的问题是,人们很难观测到这颗天体准确的自转数据。”
“‘九大行星’……不,是‘十大’吗?”
孟正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啊,太阳系内的‘第十颗行星’,但它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而是从近百年前,远境活动愈演愈烈以来,才被人们观测到的。它真正特别的地方在于,我们用仪器或是肉眼能观察到的太岁星,很可能并不真的存在于物理宇宙上,而是某种……‘投影’。”
林明远将垫桌角的几份脏兮兮的资料抽出来,扔在桌子上,扬起一阵尘埃。孟正并不在意,饶有兴趣地翻看里面夹着的档桉和黑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