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你看见了吗？”

班长大人一只手捂着微张的嘴巴，另一只手指向天空，一幅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

“……嗯，是啊，我看见了。”

站在她旁边，抬首望天的徐向阳，一样陷入到哑然失语之中。

倒不如说，有谁会没看见呢？即使是不具备灵感的普通人，在这一刻同样能感受到骤然扩张的阴影那遮天蔽日的气魄。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彷佛有成千上百座脉化为阴影一同倾泻于地表之上，无论是荒野还是尽头的城市，所有人——甚至不需要抬头，都能感受到覆盖在身上的像是灰尽般的不适感。

天空还是太阳尽皆暗澹，让人开始担心会不会下一刻就有山峰倒下来压垮整座城市，可是仔细去看，却又根本找不到那庞大到足以挡住太阳的物体究竟身在何方。

而落在通灵者们的眼中，就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屹立于荒野之上的，分明是一柱顶天立地的巨神。

巨神的双足分开，像两座连通天地的崇山；“神”的体表呈现出漆黑浑浊的色泽，无数触须像海草般摇曳，好似绵延的森林，遍布着横生的眼睛、扭动的触角和凸起的瘤体……

要是放在人身上，本该是让人觉得恶心和厌恶的扭曲怪物；可不知为何，当它的体型放大了成千上万倍之后，反倒成了气魄——一种凌驾于世界万物之上，属于神明的威严。

而当面目狰狞的巨神站立起来，当它的上半身直冲云霄，庞大的躯体没入云海之中，大地之上的人们不管再怎么努力仰起脖子，都只能看到它的两截小腿的时候，所有人在那一刻的反应都是相同的：

……失声。

无言，沉默。

包括那头由观星会会长塑造出来的鬼婴，看样子已经是个不得了的怪物了：体长数百米的婴孩在地上到处乱爬，这恐怖的场面若是让任何一个心理脆弱的人看到都会当场昏厥，连续做上好几天噩梦。

但在高度达到一万五千米以上的巨人面前，鬼婴的存在自然而然变得微不足道。就像是普通人站在它面前一样，百倍的体型差距，让它成了随时能被一脚踩死的虫豸。

它甚至无法逃走。

在林星洁使用混沌之海的力量的时候，鬼婴便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就像厨房里见到有人进来便到处乱窜的蟑螂一样。

孟正本人倒是不想逃，他宁愿早点去死；但他在肉体死亡后所残留下来的意识本就及及可危，随时有可能被邪灵所吞噬，现在又到了临死关头，邪灵的本能一下子便被激活了，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残渣彻底消失在恐惧的本能之中。

但是……

已经太迟了。

万马齐音的世界里，巨神在人类目力不可及的极高处，于苍穹顶端，缓缓举起了拳头。

尽管只是一个轻巧随意的举拳动作，却因为其庞大过头的体型而引发了一连串连锁反应：

云团拥簇、碧蓝澄澈的天空，一时间风云变幻，好像下一刻就要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就好像时间流动在转瞬之间加速到了极致，纪录片里常常会用“延时摄影”的技巧来描写这般场景，此时却变成了人人都能看到的现实；甚至给人一种“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的感觉。

天上传来了巨神的呼吸声，如同滚滚而过的雷鸣。

有句威胁人的话说“沙钵大的拳头你见过没？”，而体长一万五千米的巨人所砸下的拳头又如何能用一般的“大”来形容，那简直就是远古时期撞击地球造成生物大灭绝的那颗小行星。

而当那从天而降的拳头真的穿破层层云雾，伴随着激烈的罡风和摩擦生起的熊熊火光，落到地表上的时候——

战斗在一瞬间内便分出了胜负。

正如孟正所说，观星会会长的确将位于此地的神媒力量全都交给了他来使用，以[鬼神母子]的能力，即便是想要毁灭城市，摧毁整个锦江市的防卫力量都做得到。

可是，完整的神媒和不完整的替代品之间的差距，和神媒与寻常灵媒间的差距并无多少区别。

所谓的“无限复生”、“循环往复”的特殊能力，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毫无意义。

想要逃窜的鬼婴被从天而降的风柱牢牢吸摄在了原地，而那不过是拳头下落时所卷起的气流；当巨神之拳的表面真正与鬼婴体表接触的时候，恐怖的力量眨眼间贯穿邪灵全身上下，将其碾压成了一团看不出样貌的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