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整栋鬼屋都是她的地盘。
“你来做什么?想要阻止我吗?”徐向阳质问道,“这座城里除了我以外,就只剩下被附身者了,这是你干的吧?”
“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清月”叹了口气。
“我要是真想杀你,有一百种更简单、更直接,也更有效的办法。那些人对你来说根本称不上威胁吧,甚至没有组织起来过……我实话说好了,他们是这十年以来,被卷入到鬼屋现象中的牺牲者,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他们都扔进去罢了。”
“十年以来?”
“不错。自从我到达锦江市以后,整座城市都变成了我的巢穴。这个地盘上出现的所有鬼屋都是连通的,它们被掌握在我的手里,并且最终构筑起一座崭新的城市……”
对方用手指了指上方。
“就是这儿。懂了吗?”
“懂了,懂了一点点。”
徐向阳微微颔首。
“其实我大概清楚,你的确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就像你说的,要是想伤害我,就不可能放我进来了。”
“诶,那当然……女儿的男朋友,听上去是多好的玩具啊,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女孩妩媚地笑了起来。她的五官和竺清月颇有相似之处,可就是这眉眼间细微之处的区别,又轻而易举地营造出和班长大人迥然相异的气质。
“那你来见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你,累不累啊?”假清月一幅“我在为你着想”的表情,“整天就是从城的这头跑到那头,除了吃饭睡觉一刻不停,你自己心里其实是清楚的,这样做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要不,早点放弃好不好?”
“你觉得我可能会放弃吗?就因为你的劝说?”
徐向阳冷笑。
“我知道,我明白,”对方叹了口气,“说不定就因为我像这样来见你一面,你的意志反而变得更坚决了。可是,我看你脑袋也不笨,应该分辨得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像你这样像个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转,得找到什么时候去?难道要坚持几十年,直到变成老头子了再出去吗?”
“……我之前就注意到了,清月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和现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逝速度并不相同。”
“这话倒是没错,所以我才说你脑袋不笨嘛。”
假清月摇摇头。
“但问题并没有因此得到解决,你还是一样在做蠢事。你这种为了寻找爱人坚持到底的做法,看上去是很感人啦,但要是撞破南墙不回头,明明没有任何收获却还是不肯改变方法,那就只是在感动自己。”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向阳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假清月坦率承认。
“我对你没什么意见,清月就更不用说了,她创造了我,把我当做母亲,我也把她看作女儿,直到现在,我依然想要保护她……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说清楚。”
“佞神。”她回答道,“只有佞神的力量可以颠覆现实规则。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我想代替竺清月,成为神媒。”
“……你是为了力量。”
“可以这么说。”对于徐向阳的冷笑,对方的态度依然平静,“只要这个目标能达成,我就会把清月放回来,让她回到你的身边。我保证。”
徐向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语。直到对方再一次询问“怎么样”的时候,他才露出微笑,轻声说道:
“我懂了,原来如此。”
“……什么?”
“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怕了。”
是的,徐向阳知道,若是从假清月,或是任何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说的话毫无疑问都是对的。
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听上去就显得很无谋,就算再坚持再努力,找不到清月就没有任何意义。
可唯有徐向阳自己清楚,他并非在当无头苍蝇,而是贯彻属于他的做法。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因为他要做的,仅仅是等待。
过去不知道多少天的寻找,其实都是等待的过程,是为了在佞神眼皮底下找到机会的“伪装”——只是,他的焦虑和坚持毫无疑问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才让人看不出来。
徐向阳再清楚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人会为他创造机会。
而那个机会,很快就要到来——
“……你说什么?”
假清月的反应十分人性化,当徐向阳说她“是怕了”的时候,她的面色就像受到了羞辱似的,立刻阴沉下来。
但正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整栋屋子突然勐烈地晃动了一下。
假清月抬起头,感受到阵阵地动山摇,彷佛城市底下有一头沉睡的巨兽正在辗转反侧。
而下一刻——
她发觉自己的手腕,被徐向阳紧紧握住了。
“你到现在,依然在怕着清月,因为本来掌握力量的人是她,你是怕她夺走你的容身之处和存在的证明;你还怕星洁,她是真正的、完全的神媒,现在的你根本赢不了她,可她又是清月的朋友。”
在激烈的地震中,墙壁上贴着的全家福照片和周围的家具纷纷掉落,老旧的墙体与水泥地面龟裂,灰尘簌簌抖落,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却像凋塑般凝固不动。
假清月是动不了。她回望着那个坐在身边的男生的眼睛,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由于某种强烈的不安,她整个人僵在那儿。
“而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担心得对。”
徐向阳笑了,笑得很开心,露出一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雪白牙齿。
“你确实该怕!因为通往清月身边的钥匙,如今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