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道长咳嗽一声,对陈家人道:“你们赶紧去腾出一间空屋来,门窗全部封死,用黑布遮好,要不透一丝光亮,明白了么?”
陈家人不明就里,却没多问一句,一切照办。
玄微道长取出一条很长的红绳子,用鸡狗阳血浸泡了片刻,然后他就用这根红绳子把陈二狗狠狠绑住,绑了一圈又一圈,捆成粽子似的,尤其是面部,足足绑了十八圈。
似乎还不放心,他又取出一张蓝色的符篆,念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咒语后,啪的贴在陈二狗的印堂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叫陈家人把陈二狗送入那间空屋子里。
我太过好奇,伸头瞧了一眼陈二狗,不料这一眼看过去,陈二狗的头突然动了动,转向了我,嘴角微微上翘了些许,给了我一个冷笑。
我第一次领教什么叫皮笑肉不笑,吓得我浑身发抖,肠胃翻腾起一阵阵恶寒抽搐,差点呕吐出来。
“大胆妖孽!”玄微道长也看到了陈二狗的冷笑,他怒哼一声,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点在蓝色符篆上。
陈二狗发出一声愤怒的闷哼,宛若被万斤巨石压在身上一般,浑身动弹不得,面容上那抹森寒冷笑渐渐地消失。
玄微道长的脸色又白了许多,满眼都是疲惫,他朝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和陈家人一起走了。
这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著,直到凌晨四五点那会儿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天还未亮,我就被一阵喧闹吵醒。
起床一看,家家户户带着铁铲、纸钱、清香等物品向乱葬岗走去,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跟着村里人来到乱葬岗。
经过一夜,鬼瘴消散了许多,已经能够看到一个个坟包,立在起伏翻涌的瘴气中,宛若森罗地狱般,格外阴森恐怖。
村里人神情肃穆地站在鬼瘴之外,玄微道长也来了,他的着装完全变了,换了一身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见的道袍,看起来仙气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直叫人把他当偶像崇拜。
玄微道长还带来五花八门的法器,蜡烛、香炉、铜钱剑,符篆,八卦镜等,摆在一张方桌上,他点燃蜡烛、香炉,拜了四方,以感神明。
待第一缕阳光照过来,瘴气如同拼死挣扎的野兽剧烈翻滚,周遭的空气变得异常浑浊,弥散着难以忍受的腥臭味道。
玄微道长念咒不断,轰然冲鬼瘴撒出上百张黄色符篆,漫天飞舞,洋洋洒洒飘落。
旭日东升,天际的云彩燃烧起来,那些黄色符篆竟也斗然燃烧起来,烧得鬼瘴四溢消散,不消片刻间,所有的瘴气消散一空,乱葬岗恢复了往日的幽谧。
村里人齐齐舒了一口气,走入乱葬岗,用铁铲修复被顽皮的孩子破坏的坟包,烧纸上香,拜了又拜,忙活了一早晨才结束。
“放心吧,贫道的法事百试百灵,只要你们管好各家的娃子,鬼瘴绝不会再起。”做法完毕,玄微道长拍着胸口对村里人保证。
玄微道长多次显露出真本事,是货真价实的茅山道士,村里人对他敬若神明,对他的话自然格外信服,就这样,这场关乎全村人命运的危机算是过去了,剩下的便只有情况最严重的陈二狗。
我听村里人说,陈家人已经连夜赶往外地去请玄微道长的那位至交好友云樵道长,纷纷议论这云樵道长是何方高人,道行几何,最后大家都觉得云樵道长的道行应该和玄微道长在伯仲之间。
我暗自腹诽,云樵道长的道行肯定比玄微道长高出许多,玄微道长对付不了皮尸,便去请云樵道长,按照《西游记》里的套路,云樵道长的本事和身份定然大极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其他小伙伴全部的兴趣,便是默默趴在陈二狗家的院墙上偷窥那间封得死死的黑屋,只可惜玄微道长亲自坐镇屋门前守着,我们几次想进门偷窥都不得。
第三天的傍晚,陈家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村子,他们请来了高人。
云樵道长仿若市领导下乡走访一样受到村民夹道欢迎,只是让我格外失望的是,云樵道长的模样极其普通,与仙风道骨完全沾不上边,更像个花甲之年的山野村夫。
村里的许多人看着云樵道长直皱眉,暗地里打听是不是陈家人跑错地方请错了人。
云樵道长两手空空而来,一到陈二狗家,连一口茶也没喝,便大摇大摆地走进黑屋,片刻就走了出来,哈哈笑着把一张人皮面具丢在了地上,看着表情极度错愕的玄微道长,道:“这皮粽子至少有两百年道行了,难怪你一个人收拾不下来。”
所有人彻底惊呆。
把整个陈家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皮尸,居然在片刻间便被云樵道长给干掉了,从头到尾,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秒杀啊!
陈二狗的父母喜出望外,一起冲入黑屋里,把陈二狗抱了出来,陈二狗的脸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子,像是起了痱子,但整张脸完好未缺,绝对没有毁容。
然而一看到那些红色的痱子,我便联想到那种恐怖的沙沙声,不禁哆嗦了一下。
玄微道长尴尬地笑了笑,上前摸了摸陈二狗的脸蛋,端详了半响,露出沉思之色。
云樵道长已经开始喝茶,他瞥了一眼玄微道长,大大咧咧地笑道:“别看了,我南派的秘术,你是偷学不到的。”
“你少嘚瑟,谁偷学了。”玄微道长脸上一红,轻咳一声,“贫道乃是正宗茅山北派弟子,从未有过偷窥南派道术的念头,你不要诬赖贫道,免得引发南北两派甲子一会的论道灭神之战。”
“我呸!狗屁的论道灭神!你以为我怕北派那帮废物啊!”云樵道长洋洋得意,嘿嘿大笑,“当年你为了谋财,选择了北派,如今后悔了吧,你在北派混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不过是一个外门弟子,看看我。”
云樵道长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亮出了戴在大拇指上的晶莹润泽的玉谍,炫耀般说道:“我已经是南派掌教。”
听到两位道长的对话,二人道行孰高孰下立判,我嘿嘿笑了,别人都没猜对,唯独我猜对了,这让我的内心升腾起不小的骄傲。
就在这时,天边最后一道血色晚霞照射过来,轻柔却火烈地穿透过那只玉谍,恰好折射我的瞳孔里,我像是做梦般,突然置身一道深渊边缘,俯视一看,深渊内躺着一条庞然大物,通体遍布奇异鳞甲,头上长着一对雪白耀眼的龙角,赫然是一条巨大的古龙。
然而,这条古龙齐颈而断,断口处,龙血奔流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填埋深渊,水位不断上升,在我俯视的一瞬间,轰然冲出深渊。
一个龙血浪潮向我打来。
龙血冲上来啦!我吓得哇哇大叫,张牙舞爪。
“你鬼喊什么呢?”旁边的王小虎推了推我,我蓦然惊醒,发现大家都在盯着我,无不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云樵道长蹭的站起来,瞳孔里闪耀出从未有过的精光,直勾勾的看着我,像是看见了花姑娘一样。
他快步来到我面前,举着玉谍问我:“小娃子,你看到了什么?”
我瞳孔一凝,看到玉谍内有一道血纹浮动,酷似深渊古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