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这边正夹缠不清时,街那头呼啦啦的来了群人。打头的是一位长得粗壮的少年公子,只是那少年的穿着甚不合这过年的喜气,竟是一身的本色麻衣,头上也就是个粗绳绑着,看着这通身的气派及下人拥前呼后的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是这人上下竟不见一样佩饰玩物。一些见识浅的小伢儿在别人指点下才知道这是戴着孝呢,也有人叨咕着者戴孝的不好好在家守着,跑出来做什么,快过年了,看着真是晦气。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旁人噤了声。
这少年一路走来拿眼看着人,一副桀骜的样子,若是有人多看了他两眼,他就一眼瞪过去,非要人怕得转了眼低了头才作罢。这一路下来,就看到和这个插草标的小姑娘,咦了一声,就对身边跟着人说:“快过年了,还有人卖儿卖女的,怪可怜的,罢了,算是大爷我今日日行一善,你去把了银子,把人买下来吧。”
身边的下人听了这吩咐,愣了一愣,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笑,就走了过去,向那个拐子买人。那个拐子看着这少年吩咐人过来,早就点头哈腰的在那里候着,看着少年一身孝服,有看着自己那个小丫头出色的容貌,眼珠一转,跟着就想歪了,看人现在过来纹身价银子,当下就狮子大开口了起来。
那下人听说要嘎许多银钱,脸一沉就啐了这拐子一口:“呸,你这花子想着讹人是不是?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大爷是谁。我们家薛大爷今日里想着行善,给你们两个一口吃食,竟然就有人不识抬举起来了。以我家大爷以前的脾气,给你一顿拐子你也不嫌冤枉,现在倒是想着宰冤大头了不是?”
薛大爷,拐子听着名号就一激灵,难不成是呆霸王薛大爷薛蟠,看着少年的神情气色己那身孝服,心里就九成九的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想着这位爷以往的浑劲儿,背上就发麻,暗道自己也真是高兴过头了,自打把这小丫头拐了来,看她长着水灵就花了工夫教养,前日里已经宰了个冤大头,没想到三哄两哄的竟然给骗住了没马上带走,原打算再卖一回,多骗点银子到时候卷着一走头的,竟然撞到了这位爷的手里。不过看着这位戴着孝还对这丫头上心,因该是喜欢的,自己就再试试?
心里的主意瞬间就定了,脸上就摆这个哭哭啼啼的表情,说道:“这位大爷,我真不敢蒙你,这丫头是我的心肝子,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谁想大年底的卖人。您看看我这丫头的长相,好歹该是值的。”
要说薛蟠这人是个浑人,但是也是个极亲近家里人的主。平日里虽怕着老爷,但是对老爷也是极恭敬的,对老娘孝顺,对妹妹疼爱。这一猛子老爷去世了,心里自然是悲痛的,把脾气就弄燥了几分,又因为和族里人的那个一闹,就更为暴躁了。
他原本是日日在家守孝,虽不耐烦,但念着过世的老爷,也就忍着了。这段时节因到年底,各处铺子要关帐,他作为一个当家人,也只能出来察看一翻。这呆在铺子里听着掌柜的说着那些唧唧歪歪的事,又看着库房马马虎虎的对了对库本子,更在账房看了回天书,头就大了,一家还好,可连着几家,就不耐烦了起来,更别说还想到有外地的掌柜赶过来交账的事,更是弄的心浮气躁的。
这回子看着想做个善事,偏那人还哭哭啼啼的,更是不耐烦起来,暴喝一声:“大过节的看着你这样就丧气,爷我原本想着做个善事给你个好处,没想到竟是如此惹人厌的家伙。爷我不缺银子,和你啰糟个什么,趁早拿着银子滚!”
薛蟠本就是个使钱散漫的人,那会将那些个银子放在眼里,指示着下人道:“给了钱带着这丫头走人,烦个什么劲的。”当下不耐烦的抬脚就走。
这下人听着爷的声气不对,也就不敢喝骂了,掏出银子扔给那拐子,低声嘀咕着:“真是便宜你了,以后让我碰着你有你好瞧的!”然后就要拉着那个丫头走人。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一声且慢!
一群人打宝玉王炜身边冲过去,只跑到薛蟠这一群人身边才停下来。这群人中间有个年轻的公子,这般疾走怕是吃不消了,只在那里喘着气。而身边一个小厮就抢先开了口了:“这位爷,这个丫头是我们家公子爷先买下的,你们不能带走。”
薛蟠声气正不顺呢,当下理也不理人,还是抬脚要走。那个下人就嚷嚷道:“哎哎,这位爷,跟您说话呢,怎么不理人?”
薛蟠火大阴着脸只是要走,而才刚买人付钱的那个下人正受了气没地方撒呢,听着这话就骂道:“哪家的阿物儿,凭你也敢对我们家爷指手画脚的?真是反了天了,再烦信不信我把你捶扁了?”当下里就捏着拳头要过去。
那个后来的小厮看着是有些怕了,但还是年轻气盛,以自己为占理,也就耿着脖子说道:“那个姑娘是我们家公子爷三天前就买下了的,只是她老子说要留着她给她娘祭拜一下,完事了再送到我们府上,我家公子爷才允了的。只是没想到刚才得人来报,说是这姑娘的老子不老实,竟然还敢拉着这姑娘来卖,就过来看看的,没想那个竟然是真的。所以还请这位大爷把人留下。”
薛家的下人没想到还有这一说法,就一愣,但他本就是跟着薛蟠横惯了的,这时哪肯输了阵仗,也就不服输的嚷嚷:“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的,刚才我们付了钱买了人,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为什么要把人让给你?那跟你罗嗦什么呢!走了,跟紧了大爷。”这最后一句是对这小丫头说的。
这小厮一看这架势就急了,想着出来前管家爷爷的嘱咐,哪里肯让人走了?他们家公子原本不爱堂客,把家里这管家爷爷急的就差没上吊了。谁想到三日前见了那个小姑娘就上了心了,也不问价就买了下来,这几日还盘算着要收了她,把管家爷爷喜欢的直叫老天保佑,还念叨着眼看着公子就会有后了,日后他去到地底下也可以有脸对着家里的祖宗了。没想到今日里听着这个消息,公子就要出来寻看,管家爷爷也私底下关照小厮,不管是与不是,都要把这姑娘给弄回来,放在自己府里放心些,免得夜长梦多,就算是祭拜,到时候也可以从自己府里出去。
只是现在这样子怎么好,看着他家的公子爷还没喘匀了气开不了口,也就不管不顾的嚷嚷开了,只说道这薛潘家的人不讲理,要强抢他们家公子爷的人。
薛蟠哪里是好相与的人,只是原本因顾忌戴着孝,又想这是因为做好事,才勉强忍着的,现在听着那个小厮不管不顾的嚷嚷,把他的火头给撩拨上了,牛眼一瞪,喝道:“揍他!”
下面的人早就摩拳擦掌地等着了,一听这话就迎了上去。对面这些人看着不好,先护着主子退开,又有几个人护和那个小厮就混战开了。这一打起来了,两边人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骂什么的都有了。渐渐的就越骂越难听,那个小厮平时也是个得宠的,平时就有些骄纵,这是更是不管不顾,带着什么狠的就骂什么。渐渐的就骂到了薛蟠身上,说他色胆包天,还戴着孝就强抢美貌姑娘,真是枉披了人皮。
这一骂到把薛蟠的真火给骂出来了。这薛蟠原也是爱美色的,家里老娘给他房里也是放着人的,只是后来老爷去了,因要守制,才都打发了去了。而薛蟠再不好,对家人也还是好的,给他爹也是一心一意的守着的。这丫头的姿色要是搁在以前,薛蟠确实会是动心的。但今日他可真没想到这一头,就是连那个丫头也没仔细看过。他这人也是粗胚,没想到戴着孝买丫头是不合时宜,身边的人本就是奉承他怕了他的脾气,也没提醒他,或者根本也是和那个小厮抱着同样的心思,以为他看上人家的美貌了,一心要给他把这丫头弄到手。一方面是好着面子,一方面又是想讨好着大爷,才这样生事的。
不管怎么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善了了,薛蟠又动了真火,吩咐道:“全给我过去,给我死命揍!”自己也要下场子,只是想着自己的身份,不耐烦跟下人动手,就直扑到那个年轻公子面前,几下扒拉开身前的人,拽着人衣领子,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狠揍。
那家公子才刚疾走一阵,来到地儿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下面的小厮就开了口,没等他他拦着好好说话,两下里已经骂了开来,他自己是个斯文人,这话头里竟然插也插不进去,直叫着有辱斯文,后来两边打了起来,他急得直跳脚却也一点法子也没有。现在看着薛蟠的拳头过来,就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