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到底是个大气女子,虽然是心痛若死,但是面上也没有哭哭啼啼的让夫君更难受了,只是衣不解带的不离片刻的伺候着,嘴上还是说着些让人心宽慰的话,“夫君哪里话来,这病虽然凶险些,但哪里就到了像你说的那样了?且不说还有人不药而愈的,咱们这还有上好的太医,这可是老爷亲自去太医院求请来的,就是那些个药材也是上好的。先不说这些,我往年客居荣国府,也曾听我那二表婶子说过,人一旦生病了,医药这一头是重要的,可另外还有一头也很重要,就是这病者的心气。若病者的心气旺盛,一心想着自己这病一定能好的,就对好转有着帮助,如若不然,就是小病也能拖成大病的。
你既然放心不下,没得说那些个丧气的话。不如自己快些好转起来,也好让我后半辈子有了依靠。任你把我托付给谁,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得上你的?你且说什么浑话来?”
这一席话,倒让卫若来心中存了侥幸,真要有若此的说法,自己自然不肯罢休的,这老父老母,还有娇妻,哪一个,他都割舍不下的。说来,也真亏得了湘云这一番话,让卫若兰平白生出一番勇气,为自己挣来些时日,也让贾政夫妻赶得及援手。
要说贾王子肜凭着前世的印象,也因为那句“寒塘渡鹤影”实在太过凄凉,所以也对这卫府留着关注。因为前段时候,政局的变动并未牵涉到卫府,子肜还以为过了那个坎儿了。现在荣国府里也没什么大事,老太太在园子里休养,府里有贾珠看着,老俩口也想着松快松快,嫌弃京中暑热,就寻思着避暑。贾政还好些,还能时常在外走动,而子肜却鲜少能有机会出来的,所以这下子虽不敢离京中太远了,可也有些个乐不思蜀的。
贾政虽然与京中通着讯息,但因为把手头的事务都已陆续转给了儿子贾珠,又因为想着退休休闲,也就不是时时关注着京里,所以等得着了消息时就已经有些个晚了。再一听说是这疟疾,子肜知道,怕是这回应在这个病上头了。
好在贾政在广州还留着一支人马,也时常淘换些西洋物件儿,贾政更是因为子肜的缘故,嘱咐那些人对西洋人手中的药物分外留神,所以,也淘换了一些个金鸡纳霜,只是这个东西在人家手里也是个金贵物儿,贾政所得不多,子肜也只是为家里人备着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代,并没什么人相信那些个西洋番人的药物,所以还没人相信这物的用场,连个名字都没人知晓的。子肜原打算让人送药上门的,可是怕人家就是不信,虽然已经送信告诉贾珠东西收在哪里,如何用法,但想想保险起见,还是亲自去看看才好。
等贾政夫妻紧赶慢赶的回了府里,听了儿子的说法,知道信儿前天已经收到了,而且连夜就打发了人连着用法都送过府去了,却没见回音儿,想是也不敢轻易一试的。子肜连声称着糊涂,就想着去拜见卫家太太,说明这东西的效用。只是才刚要梳洗换衣服,就听人说卫老爷亲自上门来拜谢了。贾珠虽存着疑惑,但是上门是客,父母又才刚到家,自己就揽着这见客的活计了。
卫老爷见了贾珠,也不管辈分年纪了,兜头就是个大礼,没口子的救命之恩无以言谢的,等分宾主坐下来,才说了原委,这卫老爷也不遮瞒,把里头的事情分说了清楚。
原来,因为湘云的劝说,倒让卫若兰多撑了一段时日,大夫们看着脉象不见好转,人却有吊着,心里虽然疑惑着,口中却说这好话,说是没准这卫家公子就是那少有的能撑得过来的人。于是这卫家上下更是把这大夫看成了是神医。等到这贾珠送来药时,大夫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敢妄下断言,只是推说不知,又怕担着干系,就要求去。
一边是稳着卫大爷小命的神医,一边是谁都说不上来的古怪东西,这高下在老爷太太眼中还能如何?只是又想到人家好歹是皇亲国戚,没准就是件宝贝儿。可是谁又敢拿大爷的性命试手?这事就委决不下了。
可是这事给湘云知道了,这湘云就跪在了太太跟前,说是自己就是相信荣国府里的太太,断不会拿不知道的东西糊弄人的,愿求这药,还说,要是服下这药有个好歹,自己就跟着大爷到地底下去服侍。这一跪,就足足跪了一天,任谁来劝都不起来。大爷那头人醒了过来时找不见妻子,那小丫头又不懂事,把这件事当个正经事回了,卫若兰一听,也不顾自己这随时随地要歇过去的身子,就要让人抬着去太太处,说是自己要服那个药。
这下闹得不可开交,大爷执意要用,大奶奶还跪着不起,大夫又一个劲儿的求去,太太也没个说法了。还是卫老爷明白,既然是荣国府巴巴的送过来的,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而且儿子儿媳妇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能说什么?也就大着胆子,按照用法给卫若兰用了。
这一夜,府里几个主子谁都不敢睡,下半夜,卫若兰高烧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发寒战。等按着说法服了第二次,卫大爷也不腹泻了,直到了午后,也不见在发高烧。
后来的事情,也不用再多说了。
卫若兰湘云夫妻俩共此一患难,这夫妻间的情谊就不要再说了。来年,湘云有了身孕。按着大户人家的规矩,这做妻子的这是身子不便,不能服侍丈夫了,该主动给丈夫房里添人。可是这夫妻俩谁都没提这个茬。就是太太明着暗着说了,也由若兰出头,说自己经此一病,身子弱了些许,不耐烦房中人多。太太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这话也就被按下不提了。